“聽聞太子殿下身染時疫,仍不忘顧全前朝後宮,除貪官污吏,以正朝綱。
得如此儲君,實乃我朝官員之幸,天下萬民之幸。佑軒早就對太子殿下心願拜服,今日不得一見,乃是我終生憾事。
佑軒在此,敬殿下,也敬太子妃一杯。”
歌舞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梅佑軒的聲音迴盪在整個花廳,整個空間針落可聞。
對面,三皇子爽朗的笑容中,多了幾分興味。
梅佑軒這話,可是將太子放在火上烤。
朝中早有官員屢屢彈劾太子,動不動就仗權勢派暗衛,私底下密查百官。
只不過礙於種種緣由,誰也不敢當出頭鳥。
梅佑軒這番話,卻將太子高高捧起,不定有多少官員,因此心中不滿。
太子所言所行都是爲了天下,爲了百姓,那他們這些彈劾太子的官員,成什麼了?
間臣?逆賊?
且父皇多疑心,太子替他正朝綱一話,傳到了父皇耳中,不知會生出多少風波。
三皇子挑眉,躊躇着是否挺身而出,替這位牙尖嘴利的皇嫂,解一解圍。
梅佑軒敬的是東宮,林淨月不可能推拒,她笑着舉杯:
“父皇英明神武,乃是千年難得的明君。太子殿下身爲父皇的孩兒,又身負東宮重擔,自當事事認真,不叫父皇失望。
梅公子與其景仰太子殿下,不如敬仰父皇眼光敏銳,識人得當。”
梅佑軒還要再說,林淨月沒給他接話的機會,揚聲道:
“太子殿下私底下與我說過,他不知彈劾官員的行爲做的是否得當,只是全心全意爲朝廷盡忠。
如今得了梅公子的真心認同,我和殿下,可算能鬆一口氣。
日後必當再接再厲,不叫父皇,不叫梅公子,與諸位失望。”
都砍了那麼多官員,抄了那麼多戶人家,還要再接再厲?
“砰”
好幾道酒杯驚愕落地聲響起。
花廳各處傳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梅佑軒臉一僵,深深看了林淨月一眼,笑容不改幹了酒後,又說道:
“太子妃果然如傳言裏說的那般,坦蕩真誠。佑軒今日便厚顏一回,求太子妃一件事。
舍妹梅潞,不知何時得罪了東宮,她年紀小不懂事,太子妃可否看在佑軒與承恩公府的份上,寬待幾分?
佑軒在此,願替舍妹罰酒三杯,求太子妃寬恕,原諒。”
林淨月放下酒杯,笑而不語。
身後,滿枝遵從太子妃的吩咐,強行摁住幾次欲要懟人的雲華縣主,替林淨月開了口:
“得罪東宮?此事奴婢不曾聽聞,不知梅公子說的是哪件事?”
梅佑軒一啞,哪裏敢說梅潞時疫期間,去信求泰豐帝開恩,讓她去爲太子侍疾。
卻在太子確診染上時疫後,再也不談此事,觸怒了泰豐帝和太子?
泊春同時上前一步,疑惑地看着他:“梅公子方纔說,您的妹妹梅小姐年紀小不懂事,可我們太子妃,尚未及笄。
您在比您的妹妹小上足足兩歲的太子妃面前,求太子妃原諒梅小姐年紀小……未免有些不合適吧……”
此話一出,別說滿枝,就是林淨月和雲華縣主,都下意識看了眼泊春。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泊春竟……竟會陰陽怪氣嘲諷人了!
泊春暗暗得意,餘光瞟了眼吳庸所在的桌子,還要再說,卻被急匆匆趕來的承恩公府下人打斷:
“公子,大事不好了,小姐她……她跳湖了!”
什麼?!
梅佑軒臉色大變,梅潞明明說的是,等他將林淨月騙到花園湖畔,梅潞假意賠禮道歉,實則趁機跳入湖中。
到那時,整個亭廊唯有梅潞和林淨月兩個人。
林淨月洗脫不了推公府嫡女入湖的嫌疑,再由承恩公借梅老夫人受驚的名頭,告到太后面前。
東宮便只能捏着鼻子,納一位太子側妃!
至於太子對梅潞是個什麼態度,都無妨。
男人嘛,都是憐香惜玉的,醉酒睡上一次,再賣賣可憐,自會上了心。
誰知……誰知他還沒將林淨月引去花園,怎麼就鬧出了這樣的事?
承恩公亦是臉色一變,在母親八十大壽上鬧出這樣的事,這不是打他的臉?
偏偏打他臉的,還是自個兒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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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趕緊喊來管家,讓他帶上一羣侍衛護送梅老夫人回院子,再命梅佑軒立刻到後院救人。
花廳處處都是震驚喧譁聲。
林淨月沒興趣繼續摻和,主動告辭:
“公爺,我有些不勝酒力,賀禮既已送到,殿下又在東宮等着問我梅老夫人的身體狀況,我便先走一步。”
她瞥了眼欲留在承恩公府看熱鬧的雲華縣主:“雲華,我頭有些暈,你來扶我。”
雲華縣主:“……”
她苦着臉起身上前,不顧承恩公百般挽留,扶着太子妃離開。
路過花廳門口時,一道身影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出了承恩公府,林淨月懶懶打了個呵欠,哪裏看得出半分醉意。
還沒到太子來接她的時候,林淨月就近找了處酒樓,喊小二上了兩桌菜餚,慢慢吃了起來。
兩張桌子,一張擺在雅間入門處,一張擺在裏間,只隔了一扇屏風。
泊春歡快喊來候在門口的吳庸,臉上仍帶着淡淡的疑惑和激動:
“小姐讓我來請你,快進屋。剛剛是你動的手對不對?哇,你好厲害。
那梅家小姐獨自一人,大晚上的不來花廳賀壽,也不休息喫飯,一看就在憋什麼壞主意,得虧你……”
雲華縣主一邊喫,一邊聽着泊春的話,不停點頭:
“我也覺着不對勁,梅潞跟孟棠溪一樣,都是心黑不好對付的,說不定還真在算計太子妃,算計東宮呢。”
林淨月放下筷子,輕聲喊了句:“泊春。”
泊春立刻噤聲,看也不看吳庸,快步進了屏風後:“太子妃?”
林淨月擺擺手,示意她斟茶:“大理寺少卿吳亮家的長子,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吳庸隔着屏風,一掀衣袍跪下:“小民吳庸,願爲太子妃效力,絕無二心。”
林淨月並不意外,只道:“爲何挑我做你的主子?誰人不知奪嫡之爭中,三皇子優勢最大,而東宮,危在旦夕。”
“因爲太子妃給的俸祿足夠高,高到吳庸,甘願爲您效忠賣命。”
吳庸半點不曾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