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別找你弟弟了
這家公司早在十年前就已宣佈破產,但所有的資產,都在破產前通過數個空殼公司,被“黑帆”祕密收購。
它最核心的資產,並非礦產,而是一套覆蓋全球主要大陸板塊的私有深海光纖網絡。
一個完全獨立於公共互聯網之外,無法被任何國家監控的絕對私域。
“他們無處不在…”
傅錦年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就在他們以爲抓住了線索的剎那。
滋啦——
辦公室裏,所有的電子屏幕,包括沈卿寧的電腦、許樂的分析儀、牆上的液晶顯示屏,在一瞬間同時黑屏。
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設備散熱風扇還在徒勞地轉動。
緊接着,傅錦年的電腦屏幕上,亮起一行幽綠色的字符,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出現,帶着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
“別找你弟弟了。”
“去找找你父親,都犯了些什麼罪過。”
幽綠色的字符在屏幕上停留了十秒,然後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抹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死寂。
比剛纔的斷電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操!”許樂一拳砸在金屬箱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這幫混蛋!他們這是在耍我們!”
傅錦年沒有動。
他只是盯着那塊已經恢復了黑暗的屏幕,彷彿那行字已經烙印在了他的視網膜上。
父親的罪過。
這幾個字像一把生鏽的鑰匙,強行撬開了他記憶中最塵封的角落。
他記憶中的父親,是國內頂尖的遺傳學家,溫和,嚴謹,永遠穿着一絲不苟的白大褂,身上帶着消毒水的乾淨味道。
他死於一場實驗室的意外爆炸,被追授爲烈士。
這是傅錦年認知體系的基石。
而現在,有人告訴他,這塊基石之下,埋藏着罪惡。
沈卿寧沒有去看傅錦年。
她只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薄如卡片的衛星電話,這是“銜尾蛇”內部的最高級別通訊設備,物理隔絕,無法被任何已知技術監聽或入親。
她按下了唯一的速撥鍵。
“林叔。”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讓旁邊的許樂都感到一陣寒意。
“動用‘幽靈’檔案。”
電話那頭的林叔沉默了片刻,似乎對這個指令感到震驚。
“小姐,‘幽靈’檔案裏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交易,一旦啓用,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不管他們是信息掮客還是地獄裏的魔鬼。”沈卿寧的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我要他們去查一個人——傅錦年的父親,傅明哲。二十年前那場實驗室意外的所有細節,所有被掩蓋的真相。錢不是問題,後果我來承擔。”
她掛斷了電話。
整個過程中,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前方虛空的一點,那種決絕和冷酷,與平日裏那個溫和的沈總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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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爲傅錦年築起一道防火牆。
無論牆外是怎樣的腥風血雨,她都要擋在他的身前。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
許樂嘗試重啓設備,卻發現核心驅動都被一種無法破解的邏輯病毒鎖死,他那臺寶貝分析儀,現在成了一堆昂貴的廢鐵。
傅錦年始終沉默着,他身上的那股清冷氣息,此刻幾乎凝結成了冰。
不知過了多久,沈卿寧的衛星電話震動起來。
接二連三的加密文件,開始涌入。
每一份文件,都是一塊拼圖,拼湊出一個傅錦年完全陌生的,關於他父親的另一重人生。
真相如同一道驚雷,在狹小的辦公室內炸響。
傅明哲,不僅是遺傳學家。
他還是一個名爲“普羅米修斯計劃”的祕密項目聯合創始人。這個計劃,正是“黑帆”組織的前身。
二十年前那場所謂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而是一場慘烈血腥的內部清洗。
傅明哲發現了項目的走向已經徹底失控,偏離了最初的科學理想,變成了一個創造“超級士兵”的瘋狂實驗。他試圖銷燬所有資料,強行終止項目,最終被“黑帆”的另一位創始人,清理門戶。
傅錦年僵硬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他和他弟弟傅錦衡,從出生起,就攜帶的所謂“特殊基因”,根本不是什麼天賦異稟。
而是他們的父親,傅明哲,在項目初期,在自己親生兒子身上進行的、最隱祕也最成功的基因編輯實驗的產物。
他們兄弟二人,就是這個瘋狂計劃的活體“聖盃”。
傅錦衡的失蹤,被策反,都找到了源頭。他很可能因爲基因的後續影響,出現了某種不穩定,纔會被“黑帆”輕易控制。
傅錦年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引以爲傲的醫學天賦,他與生俱來的冷靜與專注,原來都源於一場他毫不知情的、以至親爲實驗品的罪惡。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父親罪過的證明。
就在傅錦年心神俱裂的剎那,最後一份文件傳了過來。
這份文件,讓沈卿寧的血色瞬間褪盡。
那是一份加密的銀行轉賬記錄。
二十多年前,一筆鉅額資金,從一個離岸基金賬戶,轉入了“黑帆”另一位創始人的私人賬戶。
那個基金的名字,是“銜尾蛇”的前身。
沈卿寧的祖父。
爲了換取一項足以奠定沈氏集團霸主地位的關鍵生物技術,他爲“黑帆”這頭未來的怪物,提供了第一筆啓動資金。
辦公室裏的空氣,彷彿被抽乾了。
主動權已經易手。他們再也無法乾淨利落地斬斷聯繫,因爲彼此的根基,從一開始就盤根錯節地絞纏在一起。對方手裏握着的,是一枚隨時可以引爆的炸彈,足以將傅家和沈家拖入深淵,萬劫不復。
手機屏幕亮起,是林叔的最後一條信息,郵件標題只有兩個字:緊急。
附件是一張圖片。
沈卿寧點開它。
照片的背景是瑞士一家頂級私人會所,燈光溫暖,陳設奢華。一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正端着酒杯,含笑與人交談。林叔的標註言簡意賅:黑帆創始人之一,當年接收沈家資金之人。
而在他對面,背對鏡頭的,是一個身形窈窕的年輕女人。
下一秒,另一張圖片彈了出來,是從不同角度抓拍的、那個女人的側臉。
那張臉。
世界在沈卿寧的視野裏瞬間褪色,只剩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她無比熟悉,熟悉到能描摹出她每一寸的輪廓,卻又在此刻感到了極致的陌生。
那個人,是沈輕輕。
辦公室裏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要沉重,像凝固的琥珀,將三個人困在其中,動彈不得。那張沈輕輕側臉的照片,就像一根楔入胸口的冰刺,帶來一陣尖銳而緩慢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