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可惜,你切錯了神經
“她……”許樂的聲音乾澀沙啞,掙扎着從喉嚨裏擠出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她怎麼會……她是臥底?還是說……她一直都……”
他不敢再說下去。
沈卿寧沒有回答。
她只是盯着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堂妹笑意溫婉,一如既往。
可那笑容背後,現在看來,卻藏着深不見底的旋渦。
是苦肉計,還是徹底的背叛?
任何一個答案,都指向萬丈深淵。
“我要見她。”沈卿寧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轉圜的重量。
“沒有意義。”
一直沉默的傅錦年,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冬日結冰的湖面,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瀾。
他從那堆報廢的儀器上收回視線,轉向沈卿寧。
“現在去找她,無論她說什麼,我們都無法驗證真僞。”
他的邏輯清晰得殘忍。
“我們不能再被動了。”傅錦年站起身,走到辦公室那面巨大的智能白板前。
筆被拿起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傅錦年走向那面巨大的智能白板,背影沉靜如鐵。
“他們想要‘普羅米修斯計劃’的最終成果,想要我父親窮盡一生都未能完美的東西。”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那我就給他們。”
許樂和沈卿寧都僵住了。
“你瘋了?”許樂失聲。
傅錦年沒有回頭,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那塊冰冷的屏幕。
他不再是那個被往事扼住咽喉的困獸,也不是那個揮舞拳頭的復仇者。
他迴歸了最本源的身份,一個醫生,一個站在人類基因之巔的科學家。
要切除“黑帆”這顆毒瘤,同歸於盡的炸藥太過粗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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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的是手術刀。最鋒利,最精準的那一把。
“我要發表一篇論文。”
筆尖觸上白板,一行行復雜的分子式,一個個精密的邏輯通路,從他筆下奔涌而出,像一條奔騰的數據之河,迅速佔滿了屏幕。
筆尖在白板上劃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一行行復雜的分子式,一個個精密的邏輯通路,從他筆下奔涌而出,像一條奔騰的數據之河,迅速佔滿了屏幕。
他沒回頭,只在最頂端寫下一行標題。
《通過靶向合成基因實現超速細胞再生》
“這篇論文,在理論上會是完美的。”傅錦年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什麼情緒,“它會提供一種全新的細胞再生路徑,任何一個超級士兵計劃都會爲這個構想發瘋。”
他在某個關鍵的酶催化路徑下,畫上了一個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標記。
“但是,在這個核心步驟裏,我植入了一個信標。”
“任何組織,只要按照我的方法進行實驗,不管他們的設備多精密,防護多嚴密,最終的產物都會因爲特定的同位素衰變,釋放出一種極不穩定的高頻能量波。”
傅錦年放下筆,終於轉過身。
“這種能量波很弱,弱到無法被常規設備捕捉。”他看向沈卿寧,“但天上的軍用偵測衛星,可以從太空直接鎖定。”
“它會像個座標,清晰標出他們每一個實驗室在全球地圖上的位置。”
許樂倒吸一口涼氣,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我靠……這是要給他們全球直播開盒啊?”
“前提是,他們得信。”沈卿寧的指尖發冷。
傅錦年扯了扯襯衫的領口,一個很輕微的動作。
“他們會信的。”
“因爲這篇論文裏許諾的技術,第一個臨牀應用,就是治好我。”
這是一個何等瘋狂又天才的計劃。
用一篇公開的學術論文做佑餌,引-佑魚兒自己暴露位置。
沈卿寧的心跳得很快,她走到傅錦年身邊,看着白板上那片令人眼花繚亂的科學符號。
她看懂了他的決心。
“我明白了。”她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鎮定和果決,“宣傳和渠道,交給我。”
她立刻撥通了林叔的電話。
“動用‘銜尾蛇’所有的媒體和學術資源,我要傅錦年的這篇論文,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全球所有頂級醫學期刊的視線裏。”
“我要讓全世界的科研機構,都成爲我們不自覺的眼睛。”
“讓他成爲魔鬼,或者成爲天使,我不在乎。”
他們賭的,是“黑帆”組織對自己能力的絕對自信,以及對傅家父子研究成果深-入骨髓的渴望。
他們一定會吞下這個佑餌。
論文,通過非常規渠道,遞交了出去。
如同傅錦年預料的那樣,這篇充滿了顛覆性構想的論文,在全球醫學界和生物科技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傅錦年這個名字,一夜之間,被冠以“天才”與“瘋子”的稱號。
接下來,是漫長而煎熬的等待。
一天。
兩天。
三天。
衛星信號靜默,全球沒有任何一個角落,出現他們預設的能量異常警報。
“黑帆”就像一條深海巨獸,悄無聲息,彷彿從未存在過。
巨大的壓力,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是計劃失敗了?還是他們低估了對手的謹慎?
許樂焦躁地刷新着數據,沈卿寧的指尖在桌面下意識地敲擊。
唯有傅錦年,依舊平靜地坐在那裏,彷彿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
第四天清晨。
一陣突兀的提示音響起。
不是衛星警報。
而是傅錦年私人郵箱的郵件提示音。
一封未加密的郵件,靜靜地躺在收件箱裏。
發件人那一欄,是一個他們此刻最不願看見,卻又在意料之中的名字。
沈輕輕。
郵件主題,只有一行字,帶着毫不掩飾的戲謔。
“幹得漂亮,傅醫生。”
傅錦年點開了郵件正文。
“可惜,你切錯了神經。”
“我們見個面吧。”
那兩行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烙在屏幕上,也烙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辦公室裏死一樣的寂靜,只剩下服務器機櫃低沉的嗡鳴,彷彿是這頭深海巨獸浮出水面時,帶起的沉重水聲。
傅錦年一動不動。
那雙曾構建了整個精密迷宮的手,此刻靜靜地懸在鍵盤上方。他沒有憤怒,沒有驚愕,只是看着那句“你切錯了神經”,眼神專注得可怕,像一個外科醫生在審視一處出乎意料的病變,冷靜地評估着切除的可能與代價。
沈卿寧走到他身側,目光從那封挑釁的郵件,緩緩移到他映在屏幕上的側臉上。她捕捉到他下頜線一閃而過的繃緊。
她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計劃敗露。對方非但看穿了陷阱,甚至有閒情逸致停下來,欣賞一番陷阱的精妙,再用手術刀般精準的語言,嘲弄地指出它的瑕疵。
這是一場智力上的公開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