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換做平時,面對此情此景,兩人必會賦詩銀句。
可此時,誰也沒說話,只是靜靜沐浴着暖陽,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魚兒跳躍。
許久的沉默之後,正當百花公主盤算着要開口,引導他往樹林裏去,方凌雲開了腔。
“我知道你不喜歡大夏,當日你被困皇宮,好不容易纔逃出來。我知道,你想回家。”
百花公主愣住。
她對上方凌雲幽邃的眸,彷彿被人窺探了心底最隱祕的角落。
過了會兒,她才露出苦笑,說道:“好端端的,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阿音。”
他喚她的名字,字字認真,“我知道你並不想嫁給我。”
她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這些天的變化,都是因爲他已經知道了。
“我愛你,所以我懂你,我不怪你的欺瞞矇騙。”
方凌雲說:“如果你信我的話,我會安排人,送你離開大夏。”
百花公主總算是承受不住,嗤笑一聲,變了臉,“離開大夏?南越已經亡國了,我的父皇母后,我的家人朋友,全都死在了大夏皇帝的刀下。我還能去哪裏?”
若不是林貴妃告知她,她還傻傻地被矇在鼓裏,以爲自己的親人還在,以爲只要自己乖乖聽話,他們就會好好活着。
可是,這從頭到尾都是謊言。
她被蕭珩騙了。
所謂的交易,根本不存在。
他滅了她的國家,殺了她的親人,還要囚困她,利用她收服南越的子民,爲大夏國運祈福。
蕭珩,真是好狠毒的一個人。
如今,支撐她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報仇。
她要殺了蕭珩,爲她的家人報仇。
“你會死的。”
“可我現在活着,跟死人有什麼區別?”
百花公主站起來,看着他,冷冷道:“方凌雲,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在騙你,爲什麼不殺了我?你難道不怕我殺了你麼?”
忽然,她環顧四周,警惕地看着他,“還是說,你今日埋伏了什麼?”
他嘆了一口氣,從石頭上站起來,垂眸看着與他相伴多日的女人。
如果,她不是百花公主,該有多好。
“我不會殺你。”
方凌雲說:“阿音,從你逃離皇宮的那一刻,你就成了別人的棋子。皇上當初既然與你達成交易,那麼,南越皇室,至少會有一個人活着。你若死了,那個牽絆你的棋子,也會死。”
百花公主怔住,繼而她想到什麼,喃喃:“母后……”
蕭珩不會留男丁,而她是南越唯一的公主。
同時,與她感情最深,牽絆最深的,也最不會影響大夏統治的皇室成員,就是南越王后。
“是。你的母后還活着,但你若是死了,她也會死。”
“那她在哪兒?”
百花公主激動起來,拉着他的袖子質問,“你告訴我,我母后在哪兒?!”
方凌雲看着她通紅的眼眸,正欲說什麼,忽然,不遠處射來一支利箭。
“小心——”
方凌雲眼疾手快,拉着她躲到一旁。
越來越多的利箭朝他們飛射過來。
百花公主心臟撲通。
他們不是埋伏在樹林裏嗎?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而且,剛剛那支箭,還是衝着她去的。
她脣角牽起苦笑。
雖然知道林貴妃是利用自己,可她以爲,至少她們是各得其所。
可如今計劃失敗,林貴妃爲了坐實方家和南越遺部勾結,要讓她一起死。
證據是可以捏造的。
只有死人,不會爲自己辯解。
他們的屍體被發現後,林貴妃想做什麼文章,都由她心意。
一行黑衣人從樹林裏竄出,朝着他們二人直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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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凌雲一介書生,自然不會武功。
就在他們即將靠近之時,忽然來了一羣正規軍裝扮的守衛,同他們廝打起來。
是皇家守衛軍,看來,懷玉郡主還沒走。
方凌雲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懷玉郡主今日出現在這裏不是巧合。
而方芷蘿讓他約百花公主去郊外,正是給了林貴妃下手的機會。
林貴妃,也果然如方芷蘿所料,很聰明地意識到了方凌雲已識破百花公主的僞裝。
故而,林貴妃必定會趁機下手。
方芷蘿讓人把消息傳到懷玉郡主那裏,郡主果然來了,也正好成爲證人,目睹他們二人被刺殺。
到時,就算有什麼方家和南越舊皇室勾結的證據,也有郡主作證。
更重要的是,懷玉郡主牽扯其中,又會讓愛女如命的長公主,摻和進來。
水攪得越渾,林貴妃的計謀就越無法得逞。
黑衣人不敵守衛軍,很快被擒殺。
“留活口——”
方凌雲見場面控制得差不多了,跳出來道。
懷玉郡主傲嬌地揚起頭顱,吩咐:“留一個活口吧。”
說罷,她走到方凌雲跟前,說:“方凌雲,今日要不是本郡主在,你這條小命就完了!”
方凌雲行禮作揖,“多謝郡主相救,來日凌雲一定相報。”
同方才的不耐煩相比,他現在的態度算得上十分謙卑和善了。
懷玉郡主雙手環抱,滿足又得意。
“好啊,那你跟那個女人撇清關係,入贅郡主府。”
“……”
方凌雲表情凝滯,也是沒想到懷玉郡主這麼直接。
見他沉默不搭話,懷玉郡主不高興了,“怎麼,你們讀書人不常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本郡主要什麼有什麼,你除了把自己抵給我,還能如何報答?”
“我……”
“方凌雲,你要是……”
“啊——”
他們二人說話的功夫,忽然,被禁錮住雙手的黑衣人,趁機對着方凌雲,發射了一支袖箭。
百花公主想也沒想的,上前去擋。
“阿音……”
方凌雲轉身,見狀睜大眼眸,連忙將搖搖欲墜的人抱在懷裏。
懷玉郡主說了一半的話卡住,睜大了眼睛,呆住。
“有沒有大夫?!”
他着急忙慌,衝着懷玉郡主喊。
懷玉郡主擺擺手,讓隨行的大夫,給她看了看。
大夫拔出袖箭,看到箭矢上黑乎乎的藥汁,當即擺頭,說:“這上面塗了鴆毒,又直中胸口,她已經活不成了。”
聞言,方凌雲臉色煞白。
“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