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和純禧到了東城宅子時，湯圓也正把府醫接了過來。
穆元湛還站在沈雲歌的門前，聶伯便是站在倒座房前陪着，純禧進了院子看到穆元湛便想到剛剛看到永安和郭秉文的醜態，是以猜出沈雲歌中的當也是那催情毒，才把他王兄拒之門外。
純禧快步走上前道：“我帶着府醫進去吧。”
穆元湛劍眉緊促頷首，於是秦川和穆元湛等在門外，純禧帶着府醫敲門道：“雲歌，我是朝陽，我帶着府醫來給你看看。”
屋內有李媽媽和一個小丫頭守着，因爲兩人什麼都不懂只能給沈雲歌擦身子，並一個勁兒給其倒水補充體內蒸發掉的水分。
沈雲歌整個人像被蒸鍋蒸過一般，滿頭大汗，從臉到脖頸再到胸脯，露出的肌膚無一不是粉紅色，就連一雙手腕都像快蒸熟的藕節，好在她事先吃了去瘀散毒的藥，雖然身體熱得難耐，可頭腦還是清醒的。
聽到是純禧敲門只無力應了一聲：“好。”
穆元湛未言語，但從那緊促的眉宇和沉冷的雙眸裏噙着的碎冰已經可以看出，他此刻恨不得將害了沈雲歌的始作俑者捏個粉碎。
只聽秦川囑咐一聲：“醫士有什麼需要儘管囑咐在下。”
府醫應下跟着純禧進了屋。
純禧看到沈雲歌的樣子愧疚之心悠然而生，想剛剛在宴席上自己跟着那些人欺負沈雲歌，自己真是慚愧，她滿臉愧疚又擔憂。向沈雲歌道：“雲歌，先讓醫士幫你診診脈。”
沈雲歌喘息不勻的氣息都透着灼熱，“嗯”了一聲。
在醫士進來前李媽媽已經把扯開的衣襟又給繫好，她伸出手腕搭在牀邊，小丫頭搬了椅子放到牀前，和李媽媽退到一邊。
醫士把完脈隨後退出屋外向穆元湛回稟情況。
聽到開門聲，穆元湛和秦川各自眼神一凜，同時向前一步，瞳孔裏的擔憂和沉重比剛剛更甚。
府醫向穆元湛拱手道：“王爺，沈姑娘中的像是外邦的邪毒，此毒兇險但好在事先服過解毒之藥驅散體內毒氣，不至於損傷臟腑。”
穆元湛和秦川聽到醫士的話都鬆了一口氣，卻又聽府醫道：“但此毒爲催.情藥，只有陰陽相合，體內匯聚的毒氣纔能有排泄口快速地泄掉，若是不能及時泄掉就算再喫些解毒的藥物也只能緩解一二，姑娘不免也得硬受上兩日的灼燒之苦。”
不僅灼燒，沈雲歌感覺自己四肢百骸每一條血管裏的血液都在倒流，翻涌得讓她睡不着躺不安，心裏也似有數不清的螞蟻在爬。
可是再難受，她都只能挨着。
穆元湛亦知道她只會挨着，好在捱上兩日就能過去，好在身體不會受什麼損傷。
穆元湛頷首，聲音沉到喑啞，道：“那儘量給她減輕些痛苦。”
府醫躬身頷首應是，道：“臣盡力。”
說罷府醫開好方子，湯圓便馬不停蹄去抓藥。
沈雲歌的難耐在喝過府醫給抓的藥後的一個多時辰纔得到緩解，雖然緩解了些但還是時不時在牀上翻來覆去。
純禧在屋裏恨恨地把永安罵了一遍，罵她自食其果活該，嚷着一定要將此事告訴太武帝，罵聲直傳到到一直在屋外的穆元湛和秦川耳朵裏。
二人依舊站在屋前，牆頭像白糕一樣的雪被一陣風吹下，在傍晚金紅色的霞光下泛着晶瑩的星星暖光，落在穆元湛烏黑大氅上泛着光的黑狐滾邊領上。
秦川眼神隨着那細雪落在穆元湛身上，看其堂堂王爺在冷風裏站了幾個時辰，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過，知道他心裏是擔心慘了的。
假未婚夫的事已經明瞭，秦川亦不用再向穆元湛拿着未婚夫身份的喬，便把永安來送請帖一事講給他聽。
穆元湛亦對秦川的態度自然也不那麼視若仇讎。
秦川道：“郭秉文去定安侯府提親一事想必王爺也已經知道了。今日永安公主府郭秉文也在，若不是雲歌一早有了防備，只怕今日在公主府客房裏和郭秉文在牀上被那麼多雙眼睛看到的，就是雲歌了。”
聽着此話讓穆元湛瞳孔緊緊一縮，他倏地擡眸看向秦川，眼睛裏有嗜血的殺氣。
秦川接着道：“今日在宴席上，那些貴女們都親眼所見了公主和郭秉文在牀上的情形，反而幫了雲歌，郭秉文成了駙馬，想必他不不敢再輕易惦記她了。”
穆元湛聲音冷的像幽冥之都而來的勾魂使者，比這雪後的傍晚還讓人感覺森冷，道：“只讓她們成親那是便宜了他。”
這時純禧也開門出來，道：“王兄欲如何？”
欲如何，穆元湛沒有向純禧和秦川說，終究他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個想害她的人，很快他會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純禧不明白自己王兄會怎麼做，但她定要將永安和郭秉文的事告訴太武帝，並將他二人想害沈雲歌一事也說出來。
她向秦川告了辭，沒有回昭王府直接回了皇宮。
沈雲歌由李媽媽和兩個小奴婢貼身照顧着，入夜時已經能沒有那麼難受，但還需隔一炷香的時間便要擦身子保持身子不那麼灼熱。
 |
 |
 |
她依然不許穆元湛進屋看她，穆元湛便就一直守在院子裏。秦川同樣也不放心沈雲歌，便也同他一直站在院子裏。
雪後的夜空尤其清澈，墨藍的夜空裏漸漸亮起一顆顆碎星。
民間有傳言，人死後，天上便會多一顆星，穆元湛看着其中一顆莫名想到那個叫巖康的。
他微擡着頭，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更加分明，望着星辰的眸子裏閃着星光，似乎要與那閃爍的星辰比試一番。
他沒有轉頭看秦川，如同寒夜一樣清冽的聲音向秦川道：“可以同我說說，那巖康的事嗎？”
“……”同樣看着空中繁星的秦川轉頭看他，他不曾想，穆元湛會在意一個死了的人。他看起來那樣矜貴桀驁，這天下幾乎想要什麼便可得到的昭王，卻，是個醋罈子。
前些天喫他的醋，現在又喫起了一個不在人世的人的醋。
秦川不由淺勾了下嘴角又看擡頭看星空，娓娓道來：“巖康他是個很單純又心善，且是與他爹忠寧伯一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