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鍋,虞華嚇得差點尖叫出聲,本能地她就死死地捂住了口鼻。
壞了。
因為北堂翼是背對着她,她根本看不到她懷中的女人是誰,但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黑衣人跟眼前的情況她還不至於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再看空中還漂浮着、並未散盡的紅色信號彈,她的腦子又是“轟”地一聲。
後縮着身軀,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段距離,虞華掉頭轉身就跑,連腳上的扭傷都整個忘記了。
因為身處半山腰的分叉地,山石林立,樹木叢叢,不時還有風聲呼嘯而過,心情激盪加上全部注意力都在身下,北堂翼也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撫着慕連枝脣角的血痕,北堂翼滿腦子想地都是要怎麼救她,從哪兒下手救她。
看出了北堂翼的慌亂、懊悔跟手足無措,隱約間慕連枝竟感覺到了生命流失的跡象,有那麼一剎那,她在想自己要是這樣死了是不是還能回到現代,很快卻又被一種自己也可能徹底消失的念頭取代。
要問她此時什麼感受,她說不上來。
歡喜,空落,期待,遺憾,不捨,留戀,疼痛……
或者都有。
輕搖着頭,慕連枝的大腦更多其實是空白的,她最想做的是按住晃動的他、好好看他最後一眼,告訴他自己想救他卻沒想替他死,她只是倒黴而已,她並不想看他愧疚、揹着人命的包袱過活。
“北堂……”
脣瓣哆嗦着,慕連枝艱難地才剛發出一點聲音,又感覺喉頭被一股腥甜堵住了,有血再度從她嘴角流了出來。
“枝枝,別說話。”
握住她的手,北堂翼迷茫的視線一個清明,就見她脣角的血跡似有點發污:
“箭上有毒?”
心神一震,北堂翼丟掉的魂也像是瞬間歸位,看着她胸口還插着的箭,果然,貼近皮膚的地方已經發黑了。
原本怕她身體撐不住、他根本沒敢貿貿然拔箭,此時卻由不得他了。
靈光一閃,北堂翼掏出隨身帶的一粒解毒丸塞進了她嘴巴,而後低頭在她額上重重親了一口:
“枝枝,我不能失去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一定要撐住好不好?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熬過這關,我就可以娶你了。”
“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光明正大的。”
“什、什麼?”
她聽到了什麼?
她是產生幻覺了還是她馬上要嗝屁了?
眨巴着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顏,觸手可及,慕連枝還有些做夢的恍惚。
能在他的懷中離開對她貌似也沒什麼遺憾了,就是可惜她沒替原主討回真正的公道,還有她的丫鬟,她要不在了,她們怎麼辦?
如是想着,慕連枝又有點不想死了。
趁着跟她說話的功夫,北堂翼一只手也已經悄然轉到了她心口的箭上,一個用力,迅雷不及掩耳地就給拔了出來。
“啊!”
慕連枝一聲痛呼,身體的力氣一下子也像是被抽光了,額頭也跟着冒了汗,俯身,北堂翼卻是扯開她的衣服,吮上了她的傷口。
“你、你幹什麼?不要,不——”
用力推着他,慕連枝都嚇得清醒了不少:
“有毒,不——”
以前,乃至剛剛她都不相信一個人可以為另一個人不顧性命,但這一剎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唯一支撐她的信念就是不想他有事。
她雖不知道自己中的什麼毒,但她依稀能感覺到應該是很厲害的。
接連吐出口裏的黑血,北堂翼卻又將她的衣服往下拽了拽:
“我不會有事、我還要娶你。”
他要救她,他還要利用這次的機會將兩人的關係順理成章地坐實。
寡婦又如何?
救命之恩加肌膚之親足以讓兩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比他之前所有的籌謀都要合理還快!
視線一個碰撞,慕連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卻還是下意識地搖頭:
“……”
這太冒險了。
這是拿生命在賭。
並不知道北堂翼身體裏有蠱毒,對一般的毒物有一定抵抗作用,只以為他把隨身帶的解毒丹全給了自己,很清楚吸毒的原理,慕連枝本能地抗拒。
因為不巧的話,吸毒者比中毒者死地還快。
尤其還是為了嫁娶的私心目的。
不值。
看着他被黑血沾染的脣角,慕連枝還是想搖頭。
撫着她的臉頰,北堂翼豈會不懂?
越是這樣,他越是堅定,他要她好好活着,他要她到他身邊。
因為之前就封了她的大穴,北堂翼倒不怕這毒擴散,也有部分止血功效,他現在只怕她身體弱會撐不住。
“有人上來了,保持力氣,不要說話。”
低頭,他剛要往她身前落去,一道驚呼的男聲突然傳來:
“枝枝——”
扭頭,北堂翼卻見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皇家護衛隊,而是一個揹着竹簍的陌生老頭拄着木棍上來了。
一驚,他剛要運功,一道似有若無的女聲耳畔傳來:
“爹?”
慕連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喊出這個字,只是在看到老人家的時候就脫口而出了。
“是我,是我,枝枝,你別怕,爹來了,爹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話間,老人家已經衝到跟前,抓起了她的手腕。
爹?
他是慕連枝的父親,曾經赫赫有名的御醫慕仁?
他應該也就四十多歲吧,怎麼會老成這般?
“幸好沒傷到心脈,只是中毒、傷了元氣。”
放下揹簍,老頭已經利索地找出了一些草藥跟一個裝了銀針包裹的竹筒,他剛要動,卻被北堂翼按住了:
![]() |
![]() |
![]() |
“別動她。”
“慕老,我要娶枝枝,在外人看到我們兩人的狀態之前,我們的毒都不能全解,守着我們、不要離開,也別拉開我們。”
“有人來了。”
已經聽到明顯的腳步聲了,顧不上多說,低頭,北堂翼又吮到了慕連枝的箭傷上,要不是知道兩人現在是傷重的危險時刻,慕老真是不能不想歪。
眼珠子瞪地滴溜圓,慕老心裏那個氣啊。
然而不待他做出反應,四周已經傳來了呼喊聲:
“大人在上面,快。”
一聽到影風的聲音,北堂翼手下一個用力,脖頸上一道道血色紅痕瞬間像是瓷器的裂痕,在他頸項間蔓延了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