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洲讓她在外面等一會兒,全然沒有做客人的覺悟。
葉子清雖然覺得有點兒怪異,還是轉身出門。
不多時房門打開,葉子清扭頭看去,頓時一愣。
只見門後站着的已經不是顧洲了,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他的身量看起來比顧洲要矮一些,雖然葉子清不喜歡用貶義的詞彙形容他人,但此時的腦子卻不受她的控制,蹦出了四個字——腦滿腸肥。
“你……”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這樣就不怕被人認出來了。”
葉子清倒吸口冷氣。
聽聲音完全就是顧洲,可他此時的形象,卻與英挺帥氣、意氣風發的顧小將軍沒有半點關係。
“走吧。”
葉子清還是有些遲疑:“可是,你的傷,還有你的毒……”
顧洲不在意道:“小傷罷了,至於那千日散,平日裏並不會影響什麼。”
其實他身上的並不是什麼小傷。
她不止一次爲他做過治療,他的身上總是舊傷未愈就添新傷。
這次更是可怖,有一道傷口是貫穿傷,只差一點就要穿透他的心臟了。
他之前已經做過了治療,傷口正在慢慢癒合。
但,並未痊癒。
她不敢想,一個人頂着一身傷是如何做到行動自如的。
葉子清還想勸他。
他卻道:“間細可能已經跟着我來到了北城,我要去街上看看,萬一有不對勁的地方,也好儘快作出安排。”
葉子清點點頭,卻還是有些遲疑:“可是,我也有想做的事情。”
顧洲易容後的胖臉上露出恍然之色:“是不方便讓我跟着嗎?”
他想到了趙雲瀾,眼神暗了暗。
葉子清沒發現他的不對,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裏:“倒也沒有不方便,我是想去尋我爹。”
又道:“我只是不想耽誤你的事情。”
顧洲心中鬆了口氣,笑道:“那就更不會了。”
他反而能借着她尋父的事情做幌子。
葉子清隱約猜到了他的打算,倒是不覺得反感。
相反,徵北軍常年混跡在北境,他身爲顧元帥之子,更是從小在北境長大,她還能請他做嚮導,幫她一起尋找父親……的屍骨。
讓流蘇留下看家和準備膳食,兩人並肩出了門。
路上,葉子清問道:“三年前,顧小將軍可回京了?”
顧洲道:“喚我佑霖吧。”
佑霖,是他的字。
葉子清也意識到自己的稱呼有多不妥,雖然覺得直呼其名,哪怕只是個假名字,太過親密,當下也只能從善如流。
“好,佑霖。”
顧洲不答反問:“爲何這麼問?”
葉子清道:“三年前,我父親來北境做遊醫,被捲入了一場戰爭裏。”
被亂刀砍死。
可這話她不想說。
那四個字太過殘忍,每當想到她都會痛徹心扉。
顧洲有些驚訝:“令尊失蹤了?”
葉子清擰着眉。
儘管不想承認那個事實,可事實終究是事實。
她正想回答。
顧洲以爲她是因爲太擔心父親的安危才說不出話,不忍再刺激她,回道:“三年前我已經回了京,並不在北城。”
說話間,他飛快看了葉子清一眼,眸中隱含期待。
葉子清卻沒有發覺,只是因爲這個答案而覺得失望。
若是他三年前不在北城,豈不是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她不禁再次懊惱了起來。
得知父親的死訊的時候,她一時激動,暈死了過去。
待到醒來,送信的人已經離開。
那人大約是沒想到她會親自來尋父親的屍骨,所以沒留下具體的地址。
若是她當時沒有暈過去就好了。
正失望間,卻聽顧洲道:“不過麼,北城在什麼時候經歷了戰爭,戰況如何,我還是能說上一二的。縣主的父親是在什麼時候失蹤的?”
葉子清趕忙道:“三年前的三月份。”
顧洲想了想,道:“三月份的時候一共發生了兩次小規模摩擦,還有兩次是百里帝國的草原遊匪擅自進犯北城周圍的村莊。”
“那兩次與百里帝國軍隊的摩擦都是在城外,不過我並未聽說有什麼人被圍困住。”
“倒是遊匪擄掠村莊的時候,倒是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葉子清趕忙追問:“佑霖可知是哪兩個村莊?”
顧洲點點頭:“我陪你一起去。”
葉子清沒拒絕。
三年多了。
她終於有了具體的線索,心已經飛到了那兩個村子。
北城雖荒涼,但也不乏商戶酒家。
街道上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對未來的忐忑不安,卻不妨礙他們好好生活。
兩人出了城,正要策馬趕路,卻聽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葉子清?”
葉子清愕然看去。
果然就看到了俏生生的許芷蘭。
“你怎麼會在這裏?”葉子清蹙眉。
許芷蘭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不再如一年前那般的穩操勝券,而是多了幾分敵意與忌憚:“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吶。”
葉子清:“?”
她在無語之下笑了出來:“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纔是。”
她都已經躲到千里之外的北境來了,卻還是能看到她,陰魂不散的應該是她纔是吧。”
許芷蘭哼笑:“收起你那副故作清高的樣子,相公不在這裏,你裝了也沒人看。”
突然,她注意到了一旁的顧洲,想起二人似乎是一起出城的,她露出了趣味的表情:“一年不見,你的品位竟然變得這麼差了?還是說你騙不到什麼好男人,只能隨便勾搭了一個?”
葉子清沉下了臉,正要開口。
顧洲的聲音卻突然響起:“縣主,這女人說話好難聽啊,卑職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粗俗不堪又滿腦子污穢思想的女子。”
他一臉嫌棄:“卑職奉了陛下的命令保護您,不但要保護您的安全,也要保證您的情緒和思想的健康,日後像這樣的人,您還是不要再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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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清眨巴了一下眼睛,飛快壓下眼底的訝然,卻怎麼也壓不下眼角的笑意。
顧洲這一席話,既闡明瞭兩人沒有不正當的關係,又諷刺了許芷蘭滿腦子的男盜女娼。
她抿脣微笑,低低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