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汲看了看伏在一旁低眉順眼的女子,心中已經瞭然。
“你說!”
“着人把烏麗娜送回她的故鄉吧,她不是我們中原人,更不必留在這裏當宮女”
趙元澈話音未落,就見烏麗娜不可置信看着他。
“王爺,不是說,讓我留在你身邊照顧麼?”
“對不起,我想了想,你還是應該回去看一看”,趙元澈臉色蒼白,一雙修長的手藏在袖子裏握緊又鬆開,可見心中糾結。
“可是……”
“沒有可是”,趙元澈別過臉。
“不論如何,你都應該回去看一看你的部族,如果……”,他停頓了一下。
“如果最後你還是想來,那就來吧”
烏麗娜泣不成聲,可她再也沒辦法反駁。
他說讓她回去看一眼,他說,你如果還想來,就來吧。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起身鄭重跪在地上,朝趙元澈行了一禮。
“是!我聽王爺的”
趙元澈閉上眼不忍相看,藏在袖子裏的手卻徹底鬆開。
烏麗娜退了出去,室內只剩下兄弟二人,趙元汲不解問他。
“你這又是圖什麼?看得出來,她對你一往情深,而你……”
“我不能,皇兄,我不能趁人之危”,他不捨閉上雙眸。
“她現在部族破滅,身邊無依無靠,而我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和她一起報仇,和她一起誅滅敵人,救她於危難水火之中……”
“可能她自己都分不清對我究竟是感激,還是別的,如果我這個時候留下她,就是趁人之危,以後她萬一後悔,豈不是徒增痛苦”
趙元澈飽讀詩書,行事磊落,他要的人自然也要光明磊落。
“懂了!”
趙元汲拍拍弟弟的肩膀,再次站在他的身邊。
“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
“六王府不要了,把城東的荷風園給我,我要出宮去養傷”
趙元汲:“……”
這傢伙,傷成這樣還有心思算計他的東西,果然是他的弟弟啊!
“你小子行啊!”
他舉起拳頭在他肩膀處揮了揮,終究還是沒落下。
“行!賞給你,還有什麼別的?”
“沒了,等臣弟想起來,自然進宮找皇兄討要,皇兄到時候不會小氣不肯給吧?”
趙元汲氣得狠狠瞪他一眼:“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
兄弟倆玩笑一陣,各自分開。
……
寧壽宮
太后同樣也得到趙元澈醒過來的消息,她激動地跪在小佛堂前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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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保佑,我兒終於醒過來了”
“雁秋,雁秋!”,太后顫顫巍巍起身。
她想找雁秋商議,能不能去看一眼兒子,哪怕就讓雁秋代替她去看一眼也行。
可她找遍了正殿,也沒發現雁秋的身影。
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突然不知哪兒來的小太監來報,說雁秋嬤嬤倒地不起。
“雁秋!!”
太后流着淚趕去側殿的茶房,果然見雁秋倒地昏迷,雙眼緊閉。
“你怎麼了?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傳太醫!”
太后慌慌張張要將雁秋扶起來,可她剛擡起上半身,就見雁秋悠悠轉醒。
“太后娘娘。”
她一開口,烏黑的血順着脣角和鼻孔緩緩流下來,臉色瞬間發青發紫。
她指了指不遠處矮凳上的一只玉瓶。
“是鶴頂紅,娘娘不必費力氣了”
“爲什麼,爲什麼啊?”。
太后完全懵了,手足無措用帕子捂住那些黑血,試圖讓它們不要再流出來。
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奴婢……知道殿下醒了,就夠了,心滿意足”。
她喫力一個一個字往外說,太后慌得身體微微發抖,死死攥住雁秋的手臂。
“是誰?你告訴哀家是誰?雁秋你不要丟下我”
在宮裏浮浮沉沉大半輩子,只有雁秋這一個心腹。
不論是在閨中還是在宮裏,不論是榮華富貴還是軟禁落魄,她從來沒有半分抱怨。
一直全心全意照顧她,開導她。
如果雁秋一死……太后脊樑骨一陣寒冷,遍體生寒。
“你走了,哀家怎麼辦?”,太后傷心欲絕。
雁秋緩緩擡起胳膊,要拉太后的手。
“娘娘……奴婢這一輩子,都沒有背叛您,真好……”
“別……咳咳,別追究了,雁秋能爲太后鞠躬盡瘁,也算值……”
最後一句話,她艱難說出口,可話音未落,她的手就恍然落下,眼神也即刻渙散。
感受着懷裏生命一點點流逝,身體一點一滴流失。
太后哭得傷心欲絕:“是誰?是誰!你還沒告訴哀家是誰!雁秋你怎麼能這樣……”
……
雁秋的死,讓寧壽宮籠罩上一層悲哀氣息。
一個奴才並不足以讓皇宮素縞,但這並不影響太后傷心欲絕。
她恨得咬牙切齒,拼命叫人去打聽雁秋的死因,最後終於在一個小宮女那兒聽了一句。
“雁秋嬤嬤曾經去過一趟昭陽宮”
就是這句話,引起了太后的主意,也讓她迅速認定,就是趙元汲害死了雁秋。
“皇帝!皇帝你好狠的心,雁秋當年是怎麼護着你的,你好狠的心!”
太后轟然起身,帶着身邊的小宮女小太監,氣勢洶洶殺去昭陽宮。
彼時趙元汲正在和幾位新上任的年輕大臣商議國事,聽聞太后過來,年輕的帝王面容平靜,笑着吩咐馮安懷。
“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把母后請到偏殿歇息”
說完又淡淡問大臣:“幾位愛卿,朕剛纔說到哪兒了?”
“稟皇上,您剛纔說到要改革賦稅徭役制度,減輕百姓負擔!”,年輕的大臣們恭恭敬敬。
趙元汲笑着點頭。
“那咱們繼續”
馮安懷當然不會請太后去偏殿,他只是出來拒絕的。
“皇上正在商議國事,讓奴才請太后回寧壽宮,皇上說,閒暇時自然會來探望太后,在那之前請娘娘好生保養身體”
這句話的另外一層就是。
‘皇上有旨,讓您沒事別出來’
太后氣了個仰倒,只能憤憤離開。
可她很快就發現,寧壽宮門外多了許多侍衛,之前那幫攔不住她的廢物,已經被撤得無影無蹤。
“哈哈哈……皇帝,皇帝!”
“哀家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做……養虎爲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