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綰斟酌着蕭懷瑾話裏的真實性。
她最近爲了讓公孫府好好反省,連成玉成碧幾人也忍着不見了。
小廚房做慣了精緻的菜餚,做出的烤雞沒那味兒,太子哥哥做的她喜歡,可太子哥哥近來忙得很。
又要籌備大婚的禮節瑣事,聽說下個月烏蘇部落的使臣要來蕭國。
烏蘇部落換了首領,首領自立爲王,將部落改成了國,此次到訪蕭國,說是爲求兩國和平而來。
這些事兒一股腦地堆在了一塊。
宋稚綰這些日子也只能在用膳時見到蕭琰。
她今日在庭院裏烤雞,也是想讓蕭琰回來時能嚐嚐她的手藝,犒勞一番。
只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雞都涼透了,火還沒生起來了。
宋稚綰睨着腳下踩着的人,似乎在猶豫琢磨着什麼。
好半晌。
她才緩緩把腳挪開,只是燒火棍還抵在蕭懷瑾的鼻尖:“若你敢耍花樣,在太子哥哥回來之前你會先被我打斷腿。”
蕭懷瑾欲哭無淚:“嫂嫂,你就一百個心吧,我對天地發誓,若我對嫂嫂和四哥有不軌之心,任憑嫂嫂取了我的性命。”
怎的就沒人信他呢?
六妹不跟他玩,二哥三哥是有家室的人,跟他更玩不到一處去。
他還去宣政殿見了自個兒那個黑心爹,黑心爹一見他就叫他嘗醃菜。
蕭懷瑾想着自己改過自新,要不計前嫌做個大孝子,果斷地嚐了,結果那醃菜像是醃壞了似的,喫到嘴裏一股黴味。
蕭懷瑾還得硬着頭皮說好喫。
沒成想自個兒那黑心爹竟在那喃喃道:“好喫?怎麼朕聞着像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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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蕭懷瑾拉了一宿的肚子……
想來想去,他還不如來嫂嫂這兒捱打呢。
蕭懷瑾對自己的手藝頗有信心:“嫂嫂,若不好喫,你再打我一頓也行。”
宋稚綰忖思了一番,總算是挪開那根棍子,“我不打你,但你要教我怎麼把這雞烤好。”
“容易、容易。”蕭懷瑾應下。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彎着腰拍衣衫上沾的草,但那些黑乎乎的棍印一時半會是消不掉了。
他嘴裏還念念叨叨的:“這新做的衣裳跟着我受苦了……”
心疼了半晌衣裳,蕭懷瑾還是跟上了宋稚綰的步子,方纔還哭天嚎地,轉眼瞬間變成了副諂妹模樣。
“嫂嫂,你身手真好,佩服佩服!”
“嫂嫂,從生火開始教吧?”
“嫂嫂,我給你搭個新架子瞧瞧……”
宋稚綰聽着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心中忽然起了個壞心眼兒。
她扔下燒火棍,看着蹲在地上忙活的身影,轉頭叫上紫雲紫月:“走,咱們去把抹好料的雞拿出來。”
蕭懷瑾毫無察覺,還不忘喊一聲:“嫂嫂,我這架子能烤四只雞,你叫小廚房多宰幾只吧。”
一只夠誰喫啊。
這烏泱泱一大幫人呢。
小廚房裏。
紫雲看着那碗新鮮的雞血,面露猶豫:“主子,咱們這樣不好吧?”
宋稚綰搖頭晃腦,靈動的眉眼比外頭那個蠢的還要像只小狐狸:“他自個兒送上門來的。”
況且一次半次的暈血症,誰知曉他是不是裝的。
萬一大家都被他騙過去了呢?
她且要試試他。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紫雲解釋,“奴婢覺得應該等五皇子教會了主子,把雞烤好,再弄暈他。”
宋稚綰有些訝異,捧着裝雞血的碗頗爲欣慰:“哦~紫雲,沒想到你比我更壞,竟用卸磨殺驢這一招。”
紫雲:“……”
主僕三人在小廚房裏忙活了好一會。
等三人出去時,蕭懷瑾的烤雞架子都搭得差不多了。
他倒是不把自個兒當外人,還叫素竹去給他泡了壺冰鎮的茶水,宋稚綰出來時,他已經連喝了兩壺。
“嫂嫂,你這的茶水好香啊,我在莊子上喝的那都不叫茶,叫樹葉子……”
他說着話,手裏的動作也沒停。
宋稚綰瞧着,他比公孫向辭搭得還要熟練。
蕭懷瑾模樣生得好,在莊子這麼多年,那張臉也沒有被蹉跎憔悴,帶着骨血裏的貴氣。
可那雙幹活的手,倒是跟他的臉天差地別。
又皺又黃,指節的骨頭粗大,手心指腹裏都布了不少發黃的老繭,這些都做不得假。
宋稚綰不禁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心情。
好好一個金尊玉貴的皇子,因爲年幼時的一句話而被養在外頭多年,吃盡苦頭。
若他是想回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也無可厚非。
蕭懷瑾還在嘰嘰喳喳:“嫂嫂,你這雞怎麼拿了這麼久,我都以爲你在小廚房裏自個兒吃了呢……”
就是這張嘴實在是有些討人厭。
蕭懷瑾低着頭,只看見一雙繡花鞋走到他跟前。
還沒等他擡起頭,宋稚綰便把藏在身後的那碗紅彤彤的雞血,猛地一下探到了蕭懷瑾的眼前。
甚至還從碗中灑出幾滴,有些潑在草地上,還有些濺在了蕭懷瑾的手上。
他的雙眸瞬間睜大。
呆愣愣地看着手背上的雞血,手中的東西啪地掉落在地。
一衆下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瞧瞧這暈血症是不是真的。
眼看着他眼珠子往上翻了……
可翻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倒地,反倒是那兩顆眼珠子又緩緩歸回原位,目光炯炯地看向宋稚綰。
上挑的狐狸眼一彎,黑白分明的瞳孔無比狡黠。
“嫂嫂,你想嚇唬我。”
宋稚綰臉上的笑驟然凝固。
靜靜地看着那張踐兮兮的面孔盯了好一會兒,又不信邪似的把碗裏的雞血往他身上潑了幾滴。
蕭懷瑾低頭看着身上的衣衫:“……”
還是沒暈。
他正想開口:“嫂嫂,我……”
可話還沒說完,一個帶着利風的巴掌就先甩到了他的臉上,清脆、響亮、疼……
“你果然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