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的狼已至,引狼入室的計劃,成功了大半。
慕容灃的野心和實力,也暴露無遺。
秦休那邊……嶺南的棋,也該動了。
只是這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半個時辰後,一道輕靈如燕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院牆外翻入,穩穩落在涼亭前。
姜清晞一身夜行衣,小臉上帶着長途奔襲後的薄汗,眼神卻銳利明亮。
“阿姐。”她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那慕容灃帶着人,擡着屍體徑直出了城,一路往西北方向去了,速度極快,中途沒有停留,看方向確實是野狼峪。”
“而且,”她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我遠遠跟着,發現他們入峪前峪口暗哨密佈,警戒森嚴,遠遠不止他說的三千人,看營盤規模和巡弋騎兵的數量怕是翻倍都不止,阿姐,這北狄三皇子藏得夠深。”
姜清寧心頭一凜。
慕容灃果然沒說實話,這瘋子,竟帶了如此重兵潛入,野心昭然若揭。
“知道了。”
姜清寧面上不動聲色,只微微頷首,眼中寒芒閃爍,“小妹辛苦了,回去歇息吧,這幾日你只需遠遠盯着野狼峪的動靜,任何異常立刻回報。”
她看着妹妹,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記住你的安全最重要,絕不可靠得太近,更不可暴露行蹤,北狄狼騎的斥候絕非等閒。”
“阿姐放心,我有分寸。”姜清晞用力點頭,眼中滿是自信和堅定。
看着妹妹輕巧離去的身影融入夜色,姜清寧獨自坐在涼亭中,夏夜的微風拂過,帶着庭院裏未散盡的血腥氣。
她緩緩閉上眼,將所有的謀劃在腦海中再次細細推演。
慕容灃的狼騎是猛虎,亦是雙刃劍。
用好了,可成破局關鍵,用不好便是引火燒身,反噬己身。
翌日,晨光熹微。
姜清寧已收拾妥帖,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素色窄袖騎裝,墨發簡單束起,只簪了一支素銀簪子。
她帶着知秋和紫蘇,準備出府去城郊的幾處田莊和鋪面收賬。
寧閣的馬車剛駛離府門不遠,轉入一條相對僻靜的街巷。
突然,前方巷口被七八個身着滿臉橫肉,手持棍棒的家丁堵住。
他們神情兇惡,眼神不善地死死盯着駛來的馬車,如同盯着獵物的鬣狗。
“籲!”車伕連忙勒住繮繩。
馬車剛停穩,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便從斜刺裏衝出,堪堪停在姜清寧的馬車旁。
車簾猛地掀開,安平伯老夫人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露了出來。
她在家僕的攙扶下顫巍巍地下了車,頭上的珠翠因她急促的動作而叮噹作響。
“姜清寧你這個掃把星!禍害!”
安平伯劉夫人指着姜清寧的馬車,聲音尖利刺耳,帶着刻骨的怨毒。
“每次你一出現,我們安平伯府就要雞犬不寧,如今我兒荀臣昨夜又渾身是血,人事不省地被人丟在伯府門外,大夫說肩胛骨碎裂失血過多,險些就救不回來了!”
她越說越激動,老淚縱橫,聲音卻愈發淒厲:
“不是你這個毒婦動的手,就是因爲你招惹了禍事,害他在來找你的路上遭遇了埋伏,無論如何,都跟你脫不了干係!”
“你這個剋夫克子的喪門,今日老身定要替天行道替荀家清理門戶,來人!給我把這個踐人抓起來,拖回去按族規沉塘浸豬籠!”
“放肆!”
紫蘇和知秋氣得渾身發抖,立刻跳下馬車擋在姜清寧車前。
紫蘇怒斥道:“老夫人您休要血口噴人,荀大人受傷與我們小姐何干,分明是他自己……”
“住口,小踐婢,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安平伯劉夫人厲聲打斷,根本不聽辯解,對着那羣凶神惡煞的家丁吼道,“還愣着幹什麼,給我上,抓住那個禍害,連這兩個不懂規矩的踐婢一起拿下,撕爛她們的嘴!”
八個膀大腰圓的家丁聞言,立刻揮舞着棍棒,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他們得了主子的死命令,下手毫不留情,棍棒帶風,直取紫蘇和知秋。
“小姐小心!”兩個丫鬟嚇得花容失色,卻依舊死死擋在車前。
就在棍棒即將及身的瞬間。
一直靜立車旁,冷眼旁觀的姜清寧動了。
她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閃,雙手快如閃電,瞬間扣住紫蘇和知秋的後衣領,將她們輕輕一帶,穩穩地護在自己身後,動作行雲流水。
緊接着,面對迎面砸來的數根棍棒。
她腳下步伐玄奧,身形如穿花蝴蝶般靈動,看似驚險萬分地避開所有攻擊,實則一切盡在掌握。
在避開第一波攻擊的剎那,她右手精準地劈手奪過沖在最前面那個家丁手中的木棍。
姜清寧眼神冰寒,手腕一抖,那根尋常的木棍在她手中彷彿化作了一柄長劍。
“咔嚓!”
“啊!”
“噗通!”
骨骼碎裂聲、淒厲慘叫聲、身體重重倒地的悶響聲,瞬間在僻靜的巷子裏響徹。
不過呼吸之間,八個氣勢洶洶手持棍棒的家丁,如同被狂風掃過的麥稈,橫七豎八地躺倒一地。
![]() |
![]() |
![]() |
有的抱着扭曲變形的手臂哀嚎,有的捂着碎裂的膝蓋打滾,有的直接被點了穴道僵在原地動彈不得,臉上滿是痛苦和驚駭。
整個巷子,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家丁們痛苦的呻銀和哀嚎。
安平伯老夫人臉上的怨毒和得意徹底僵住,化作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張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死死地盯着那個手持木棍,立於場中,月白騎裝上連一絲褶皺都未曾多出的清冷女子。
她會武?
她竟然有這麼好的武功?
她嫁入安平伯府八年,在清漪院裏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她竟然一直深藏不露?
自己竟從未察覺?!
巨大的衝擊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安平伯劉夫人的心臟。
她只覺得一股腥甜涌上喉頭,眼前陣陣發黑,指着姜清寧的手指劇烈顫抖着,嘴脣哆嗦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如同開了染坊。
姜清寧隨手將沾了點血跡的木棍丟在地上,發出哐噹一聲輕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