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漸漸停息,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醫院的走廊上。
霍霆軒站在電梯裏,手中提着精心挑選的玩具和補品,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福寶會喜歡的。“
他對着電梯裏的鏡子整理領帶,試圖說服自己。
鏡中的男人眼下帶着青黑,曾經銳利的眼神如今佈滿血絲。
三十個小時沒有閤眼,他幾乎認不出自己。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兒科樓層。
霍霆軒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VIP病房。
在拐角處,他聽到裏面傳來孩子的笑聲。
是福寶的聲音,但比他記憶中更加清脆歡快。
“郝叔叔,再高一點!“
福寶的聲音充滿期待。
“這樣呢?“
郝懿清溫和的嗓音傳來,接着是一陣歡快的笑聲。
霍霆軒的手指猛地收緊,禮品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銀。
他強迫自己邁步向前,透過半開的門縫,看到郝懿清正將福寶舉高,孩子的小手在空中揮舞,臉上是純粹的快樂。
而白疏影坐在牀邊,脣角掛着霍霆軒多年未見的柔和微笑。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像一幅完美家庭的畫卷。
而他,孩子的親生父親,卻成了局外人。
霍霆軒擡手敲門,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爸爸?“
福寶的聲音瞬間變得緊繃,小小的身體下意識往郝懿清懷裏縮了縮。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刀子般,扎進霍霆軒的心臟。
他強撐笑容走進病房,“福寶,爸爸來看你了。給你帶了最新款的變形金剛,還有你最喜歡的蛋糕。“
他將禮物放在牀頭櫃上,期待孩子眼中能閃現一絲欣喜。
但福寶只是緊緊抓着郝懿清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警惕。
“我不要。“
福寶的聲音很小,但很堅定。
霍霆軒的笑容僵在臉上,“怎麼了?這些都是你平時最喜歡的…“
“我說我不要!“
福寶突然提高音量,小臉漲得通紅。
“你拿走!全都拿走!“
病房裏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霍霆軒難以置信地看着兒子,那個曾經會撲進他懷裏撒嬌的小男孩,現在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福寶,別這樣跟爸爸說話。“
霍霆軒勉強維持着溫和的語氣,伸手想摸孩子的頭,卻被猛地躲開。
“你不是我爸爸!“
福寶突然大喊,眼淚奪眶而出。
“真正的好爸爸不會讓人綁架自己的兒子!“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霍霆軒頭頂。
他的手臂懸在半空,臉色瞬間慘白。
“誰…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自己知道的!“
福寶抽泣着,卻倔強地擦掉眼淚。
“那些壞人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們說‘霍總‘…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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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軒感到一陣眩暈,他看向白疏影。
後者冷冷地回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憎惡。
“福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艱難地開口,卻不知如何辯解。
難道要告訴一個三歲的孩子,綁架只是爲了逼他媽媽回家?
“那是怎樣?“
福寶反問,眼中閃爍着與年齡不符的清醒。
“你從來都不喜歡我,只喜歡瑤瑤妹妹。”
“每次我過生日你都說忙,可是瑤瑤妹妹生日你都會去。”
“媽媽說是我想多了,但其實是真的,對不對?“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剜在霍霆軒心上。
他想反駁,卻發現句句屬實。
是啊,他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這個兒子?
當白疏影帶着福寶離開時,他憤怒的是妻子的背叛,卻很少想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不是的,爸爸愛你…“
他乾澀地說,這句話聽起來如此虛假,連他自己都不信。
“你撒謊!“
福寶突然抓起牀上的變形金剛,砸向霍霆軒。
“你走!我討厭你!我要郝叔叔做我爸爸!“
玩具砸在霍霆軒胸口,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一刻,他感到某種東西在他心中徹底碎裂了。
“福寶!“
白疏影終於開口,快步上前抱住激動的孩子。
“冷靜點,醫生說過你不能太激動。“
霍霆軒看着妻子自然而然地站在郝懿清身邊,三人形成一個緊密的圓,將他排除在外。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他們。
“疏影…“他聲音嘶啞,“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
白疏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師兄,麻煩你照顧一下福寶。“
走廊裏,霍霆軒終於崩潰了。
“你知道我不是真的想傷害福寶!我只是…只是太想讓你回來了。“
“所以你利用我們的兒子?“
白疏影的聲音像冰,“你知道他在那間黑屋子裏有多害怕嗎?他到現在還會做噩夢哭醒!“
“我可以彌補…“
“太遲了,霍霆軒。“
白疏影打斷他,“你知道福寶爲什麼這麼親近郝懿清嗎?”
“因爲這幾天來,是他每晚守在福寶牀邊,是他耐心地安撫孩子的每一次噩夢,是他記得福寶對草莓過敏而你不會!“
霍霆軒如遭雷擊,“草莓過敏?“
“看,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白疏影苦笑,“福寶三歲生日那天,因爲吃了帶草莓的蛋糕全身起疹子住院。”
“當時你在哪?在陪沈月茹和她的女兒過生日!“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霍霆軒確實記得那天。
記得沈月茹說瑤瑤想要霍叔叔陪着過生日,卻完全忘記了那天也是自己親生兒子的生日。
“我…我可以改變…“
“不,你不能。“
白疏影的眼神堅定,“一個人的本性不會改變。”
“你永遠會把事業、把面子、把其他女人放在我們母子前面。”
“霍霆軒,離婚協議已經簽了,三十天後我們就再無瓜葛。”
“請你…放過我們吧。“
放過他們,這句話,在霍霆軒耳朵裏,顯得無比刺耳。
他們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
現在他們,卻口口聲聲地,請求他,讓他放過他們。
這何其諷刺,又何其荒謬!
這讓他怎麼能夠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