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鄲州府。
秦家。
“五弟,聽說你去年去流放之地待了一段時日,感受如何?”
秦家排行老三的秦恭調侃自家弟弟,說着,一巴掌打在秦讓的臀上。
秦讓疼得倒吸一口氣,“老三,你故意的吧!”
秦恭挑眉,笑了笑,“五弟,何必呢,你要是打聽到了什麼,說與爹便是,也不至於捱了四個月的打。”
他這個弟弟,自打從豐耕縣回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從前紈絝但聽話的人,如今變得摳摳搜搜,也不聽話了。
回來之後,什麼也不肯說。
害得老爺子一怒之下,動了家法。
而且一動就是四個月,月月問,月月打,秦讓嬌貴的臀,這會兒都還沒好。
“我沒什麼好說的,咱家沒有紅糖的原料,想熬也熬不出來。”秦讓一直都是這句話。
不管是他爹,還是他幾位哥哥來問,都是這句話。
“五弟,你看我給你端什麼好喫的來了。”
門外,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
與他的聲音一同飄進來的,還有一道熟悉的味道。
秦讓一聞便從牀上騰起,坐疼了屁股也無所謂,“是不是木耳炒雞?!”
“鼻子還挺靈。”
秦家排行老大的秦溫用手裏的摺扇敲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腦袋,寵溺地把端盤遞過來,“喫吧。”
“大哥,老五就是你慣壞的。”秦恭白了自家大哥一眼。
要不是有他這個大哥撐腰,秦讓怎麼可能敢這麼囂張不聽話。
罔顧家裏的生意,幫個外人保守祕方。
“大哥,這木耳是哪兒來的?”秦讓滿足地喫着,滿口都是木耳炒雞的獨特香味。
他有點想豐耕縣的伙房喫食了。
秦溫說:“豐耕縣那個小娘子還挺厲害的,生意都做遍咱們鄲州城了,而且她還要北上呢。”
最近鄲州城裏,不少鋪子在賣豐耕縣的東西。
菜籽油、幹木耳、紅糖、豆角、萵筍……還有糧食!
那些糧商鋪子門口,還特地掛上牌子,提醒城裏百姓,豐耕縣的糧食到貨了。
豐耕縣的東西,儼然成了最受歡迎的喫食。
這點木耳,還是他讓人特地留的呢,不然都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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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讓專挑碗裏的木耳喫,“嗯,這肯定是大棚裏的木耳,好喫!”
“嘖嘖嘖……”秦恭嫌棄地看着自家弟弟,“五弟,咱們家是缺你一口喫食嗎?這喫相,叫爹看見了又得打你。”
秦讓懶得跟他爭辯,叫秦恭更加好奇,“真有這麼好喫?”
那個流放之地,還真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時間,他倒是想親自去看看,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的,竟叫他弟弟如此魂不守舍。
–
豐耕縣。
林寶初找了一院兒的雕刻老師傅,幫她刻版。
經過近一個月的努力,從挑選木頭、刨削木頭、浸泡木頭,再到雕刻,廢了不少木頭,終於慢慢見到成效。
爲了能夠一直使用,林寶初這次做的是活字印刷工具。
不是在一塊木板上刻字,而是一字一版。
她挑出劉禹錫那首詩的字,拿來做實驗。
一個書本大小的小木盒,有一指深,底座下有排列整齊的方形孔。
將刻版的字章,按照你想要印刷的位置插入方形孔,固定好,以墨塗版,再將一張空白紙張翻印上去。
用軟刷輕輕鋪平、按壓,字便顯印在紙上。
林寶初揭起紙張,上面便清晰地印出了那首詩。
“很好!”
她不會做那種大型的活字印刷工具,這種小而簡單的印刷術,她還是能做的。
就是印刷的時候,效率可能沒那麼快。
但對於手抄黨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這就是活字印刷?”
溫懷和程書益兩人受邀而來,觀看活字印刷術。
這個東西,以後就放在學堂裏,方便他們二人教學使用。
兩人都試了試,他們不禁感慨這個東西的方便,更喜歡紙上的這首詩。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溫懷熱淚盈眶,“好詩,好詩啊!”
第一次看的時候,他就哭了。
現在再看,還是會忍不住感動、感慨。
作這首詩的人,跟他們現在的處境一樣,怎叫人不唏噓。
林寶初默默把沾到墨水的手擦乾淨,故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溫太傅,回京後可有什麼打算?”
溫懷估計是還沉浸在這首詩的感動中,沒多想,答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官就不做了,回京頤養天年。”
這個答案,果真是有打算了。
解赦的聖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輪到自己,他便已經有了打算。
看來是僖貴妃許諾過他們什麼。
倒是一旁的程書益聽到她的問題,臉上露出一絲警惕。
林寶初淡定地笑了笑,“挺好的,僖妃娘娘也不希望我一直拋頭露面。”
‘拋頭露面’這四個字,在古代,用在一個女人身上,百分百準確。
程書益果然鬆了眉頭。
“阿寶。”
沈戟從外面進來,將手裏的信拿給她,“你家人來信了。”
“這就是印刷術嗎?”他把信給林寶初後,又拿起桌上的紙張來看,“印得很工整、很乾淨,是成功了嗎?”
“嗯,可以小範圍投入使用了。”
林寶初隨後應了他一句,接着打開信來看。
林家又來催她要糧了!
上次林承望來信,林寶初沒理會,這次又來信催。
而且還是一副命令口吻,一個多餘的寒暄的字都沒有。
真正的林家二小姐,性子軟、聽話守規矩,唯林承望的話是從。
要是擱真正的林家二小姐,這事兒早就給辦妥了。
但很可惜,嫁到豐耕縣的林家二小姐,已經換芯了。
“怎麼了?”沈戟發現林寶初不對勁兒,關心道:“還是上次的事兒嗎?”
“嗯。”
林寶初輕輕應了句,把信撕了。
“沈戟,盛京城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她還是沒忍住,問出心裏的疑惑。
僖貴妃來豐耕縣,林家也關注豐耕縣。
這不可能啊。
一個流放之地,有什麼好關注的?
沈戟看了眼身後的二人,低聲道:“咱們手裏的糧食,被同時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