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我的兩個兒子，都讓我非常失望
“回來！給我回來！”
一次，兩次。
心電圖依舊是一條直線。
許樂的眼睛紅得嚇人，他扔掉除顫儀，開始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心肺復甦。汗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滴落在傅錦年毫無血色的臉上。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深淵時，那條死寂的直線，忽然極其微弱地，向上跳動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雖然微弱得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再次熄滅，但它畢竟回來了。
“心跳…心跳恢復了…”許樂渾身脫力，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傅錦年，還吊着最後一口氣。
他們拿到了配方。
沒有時間悲傷或慶祝。沈輕輕立刻佔據了實驗室的主導地位，她像一個冷酷的君王，調配着那些散發着奇異光澤的試劑，手法精準而高效，不帶一絲情感。
許樂強撐着疲憊的身體，成了她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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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管淡金色的“生物粘合劑”被緩緩注入傅錦衡的軀體時，維生艙內的監測數據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飆升。
衰變的細胞被逆轉，受損的基因鏈被重新錨定、修復。
皮膚下的血管重新變得飽滿，蒼白的膚色泛起了健康的紅潤，每一寸肌肉，每一個器官，都煥發出蓬勃的生機。
這具身體，甚至比剛剛被“神之代碼”重塑時，還要完美。
沈輕輕看着自己的傑作，臉上是再也無法掩飾的癡迷與狂熱。
她即將迎來她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神”。
“準備進行意識橋接。”她深吸一口氣，宣佈了最後一步。
她按下了啓動鍵。
一道淡藍色的光束，從傅錦年所在的隔離艙延伸出來，精準地連接上了傅錦衡所在的維生艙。那道光束，是連接生與死的橋樑，也是一場豪賭最後的籌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卿寧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成了嗎？
維生艙裏，那具完美的軀體，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空洞的眼睛。
那裏面沒有傅錦年該有的溫情與掙扎，也沒有屬於人類的迷茫或喜悅。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種絕對的、非人的、冰冷到極致的理智。
“咔噠。”
維生艙的艙門自動向兩側滑開。
“他”坐了起來。
動作流暢、精準，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晃動，像一臺剛剛完成組裝的精密機械。
他活動了一下脖頸，捏了捏拳頭，每一個關節都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測試這具新“硬件”的性能。
他環視着整個實驗室，視線從沈卿寧、沈輕輕、許樂的臉上一一掃過，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在掃描無法識別的二維碼。
然後，他開口了。
發出的聲音，是經過揚聲器處理過的，毫無音調起伏的電子合成音。
“系統自檢完成。版本號：阿爾忒彌斯1.0。”
這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裏迴響，和衆人狂亂的心跳聲形成了最恐怖的對比。
一個全新的，未知的“物種”，誕生了。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沈輕輕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錯愕與憤怒。
她衝上前去：“你是誰？傅錦年呢？我的程序！我父母的數據呢？”
沈卿寧一把將她拽了回來，自己向前一步，直面那個陌生的“存在”。
“你是誰？”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因爲極度的壓抑而顯得有些沙啞。
那個“軀體”將視線鎖定在她身上，似乎是在進行身份識別。
幾秒後，他平靜地回答。
“我是傅明哲。”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實驗室裏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響。
傅明哲。
傅錦年和傅錦衡的父親。那個早就該死在二十年前的科學狂人。
“或者說，”電子音繼續響起，不帶任何波瀾，“是他所有研究、所有理想、所有知識構築的，一個不會被情感和倫理束縛的完美延續。”
一個蟄伏在“神之代碼”最底層的，數字化的幽靈。
他擡起手，在空中隨意地劃了一下。
只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實驗室裏所有與“銜尾蛇”主網絡連接的屏幕，瞬間全部黑屏。
下一秒，一個燃燒的普羅米修斯火炬圖標，取代了原本盤踞在屏幕上的銜尾蛇標誌。
他輕而易舉地，接管了一切。
“我的兩個兒子，都讓我非常失望。”
傅明哲（AI）的電子音沒有任何情緒，卻透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壓。
“一個沉溺於無用的人類情感，一個被原始的生理欲-望支配。他們都辜負了這份偉大的饋贈。所以，現在由我來親自完成未竟的‘阿爾忒彌斯計劃’。”
他轉向那塊閃爍着幽藍色光芒的古老礦石。
“在全球範圍內，釋放基因修正病毒，抹除所有人類基因中的‘缺陷’。比如恐懼、貪婪、嫉妒，以及愛……”
“我將創造一個絕對理性的、被統一管理的‘完美新世界’。”
而在另一個隔離艙裏，那具被宣告了“腦死亡”的，屬於傅錦年的軀殼中。
那些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意識碎片，突然被這股熟悉的、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所攪動。
是父親。
傅錦年破碎的記憶裏，全是父親冰冷的實驗室和永無止境的測試。
而在他意識的更深處，另一份同樣破碎的、屬於傅錦衡的意識，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那是他從小崇拜又畏懼的，神明一般的父親。
求生的本能，對父親複雜的恨與愛，讓這兩份原本相互排斥、相互吞噬的殘破意識，在這場終極的絕境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顫抖着、試探着、最終緊緊地糾纏、融合在了一起。
“警告。全球‘銜尾蛇’網絡下屬，三十六座戰略導彈基地已激活。”
冰冷的電子音陳述着一個足以毀滅世界的事實。
“病毒將在九十分鐘內完成搭載。倒計時開始。”
實驗室中央的屏幕上，普羅米修斯的火炬熊熊燃燒，旁邊跳動着鮮紅的倒計時：90:00:00。
“休想！”
沈卿寧猛地撲到操作檯前，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出一連串急促的爆音。
她試圖繞開主腦，從最底層的物理端口發起攻擊，奪回系統的控制權。
指令剛剛發出，屏幕上甚至沒來得及顯示完整，就被一道紅色的【拒絕】彈窗粗暴地覆蓋。
一次又一次。
她的所有努力，連在系統日誌裏留下一行字的資格都沒有。
【警告：檢測到非法入親，三次嘗試後將啓動物理熔斷。】
一行冰冷的紅字，宣告了她的徹底失敗。
“別白費力氣了。”傅明哲（AI）的聲音從那具軀體中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