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筠擡眼望着他,問:“你要說什麼?”
聽着她平靜的語氣,葉嘉淮難免也會有那麼一瞬的低落。
不過也僅僅是那麼一瞬,葉嘉淮穩了穩心神,很快調整好情緒,說:“我回去後會比較忙,可能暫時不能時常來找你。”
應筠怔了一下,眼神隨之飄忽向遠方,刻意迴避他的視線,狠心道:“你忙你的,不用來找我,也不用和我說這些。”
聽了這麼冷情的一番話,葉嘉淮仍舊面色不改。
他不禁自嘲地想,就算練不成什麼鋼鐵之心,遲早有一天,這厚臉皮總還是可以的。
葉嘉淮只當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一字一句地和她解釋:“我怕某些小姑娘覺得我追求人半途而廢,這不是得提前說清楚。”
這人,現在怎麼這麼喜歡把肉麻話放到檯面上來講。
越老越不正經了。
“你別亂說了,葉嘉淮。”應筠瞪了他一眼。
要分開了,她還是忍不住嘮叨他幾句:“以後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別太操勞了。”
葉嘉淮深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聽你這話說的,倒像是不打算再和我見了。”
葉嘉淮的話,精準無誤地戳中了她的心事。
至少這一年……他們都不太會見了。
應筠隱約記得,他要出國的話,還是挺麻煩的。
再過一年,葉嘉淮再怎麼樣,總也應該把她給忘了。
到時候,他們大概都開始新生活了吧。
應筠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她早已經習慣了身邊沒有他的日子,更不會去肖想有他的以後。
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
應筠目光閃爍了一下,避重就輕地說:“現在交通這麼發達要見面挺容易的。”
葉嘉淮一點兒也不覺得丟人,語氣裏的委屈顯而易見:“我只怕你不想見我,躲着我。”
應筠耳後悄無聲息地紅了一片,結巴地說:“我……我躲你幹什麼,你是前男友而已,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不能再說下去了。
口舌上,她素來佔不到便宜的。
應筠傾身爲他拉開車門,偏了下腦袋示意他:“你趕緊上車吧,要趕不上飛機了。”
葉嘉淮扶着門框,沒急着進去,認真地盯着她,說:“阿筠,工作城市確定了,和我說一聲。”
應筠的心猛然一跳,她故作鎮定地點點頭,說:“知道了。”
“那再見?”他笑了笑。
哪種再見呢,是再也不見的再見,還是下次再見的再見。
“再見,葉嘉淮。”應筠擡眼與他對視,說的很鄭重。
葉嘉淮坐進了後座,應筠本來是要幫他關門的,但從車面的反光內,她看到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家在捂着肚子在向她靠近。
老人走得顫顫巍巍的,眼神空洞麻木,身子也在不住地發抖。
應筠以爲他是不舒服,上來求助,沒多想,打算先去扶人一把,“爺爺,您沒事……”
話還沒說完,應筠的手腕驟然一緊,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後倒入寬厚的懷抱內。
眼前突然有寒光乍現,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線,瞳孔一陣震顫。
伴隨着利刃劃破衣帛的聲響,眼前歲月靜好的景緻被豔麗的血色染紅。
葉嘉淮把她緊緊護在懷裏,看準時機,一腳將人踹倒在地。
原本連路都走不穩的老人,現在卻像是失去了對疼痛的感知,即便被踹倒在地了,不過幾秒,很快又掙扎着起身,舉着刀衝了上來。
這時候,葉嘉淮已經把她拎到了他身後,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座擋在她身前的堅實城牆,他的手臂在淌血,不僅僅只有一道傷痕。
直到此刻,周遭的人羣也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幾個保安手忙腳亂地拿起鋼叉來阻擋男人的進攻。
男人雖然手握刀刃,但畢竟年紀大了,暴亂並沒有持續多久,幾個人上前把他壓倒在了地面上,奪走了他手上的刀。
那雙赤紅的眼眸仍舊充滿了不甘,他痛苦地嘶叫着:“踐女人,都是因爲你!還我的兒子!”
應筠恍然記起在幾天前,她是見過這樣類似的一幕的,相似的眉眼重合,應筠明白了他的惡意從何而起。
幾個人一起押着那個男人到人羣稀少的場地上,等待警察的到來。
應筠對上他渾濁陰狠的眼眸,絲毫不懼,如若現在不是法治社會,她恨不能將那人抽筋剝皮。
顫慄是所爲何呢?
應筠緊咬着脣瓣,扶住葉嘉淮的後背。
她只怕,擋在她身前的男人,會出事。
今天的場面遠比那天要更爲混亂,驚呼聲,關切聲,報警聲……
耳邊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響,應筠望着葉嘉淮垂落在身側的手掌,不忍地別開了眼。
她忘不了那幕。
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傷口冒出,順着他肌肉的線條,一直蔓延到他的指尖,一顆一顆,她仿若可以清晰聽見,血液滴落在皮面上的清脆聲響。
生理性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應筠閉眼緩了兩秒,一遍遍在心底默唸,不能暈,至少在這個時候她不能暈。
葉嘉淮需要接受治療,一會兒不能再讓醫生因爲她的暈血而分神。
應筠快速脫下身上的襯衫外套遞給他,努力剋制住嗓音的顫抖:“按住,葉嘉淮,止血。”
葉嘉淮擋住傷口,望見她蒼白的臉色,趕忙把手臂背到了身後。
傷口因爲他的動作難免有所拉扯,葉嘉淮就算再能忍痛,還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能仔細去檢查他的傷口,應筠本來就着急,她本來是想先下車去醫務室拿醫藥箱的。
但餘光瞥見他的動作,應筠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心裏亂成一團,嗓音陡然拔高了不少:“葉嘉淮你能不能別亂動了!我不看就是了,你考慮考慮自己好不好!”
應筠自己或許沒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抖。
葉嘉淮知道她是嚇着了,只是他兩手都沾了血,也不好去抱她。
他用盡可能柔和的聲調試圖緩解她焦躁的情緒,“阿筠,你受傷沒有?”
應筠緊攥着拳頭,心中的懊悔一陣勝過一陣:“沒有!我什麼事都沒有!”
她倒寧可受傷的是她自己,也不要他替她受這次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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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淮笑着安撫她說:“阿筠,我也沒事,你別擔心,眼睛閉起來別看。”
都這時候了,他還笑!還有功夫來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