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軒站在拘留所的探視室裏，冰冷的玻璃將他和沈月茹隔成兩個世界。
她坐在對面，曾經精心打理的捲髮此刻凌亂地散在肩頭。
昂貴的連衣裙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袖口還沾着乾涸的血跡。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她的手腕上戴着手銬，白皙的皮膚被金屬磨出了紅痕。
可她似乎感覺不到疼，只是微微歪着頭，用一種近乎戲謔的眼神看着他。
“霆軒哥哥。“
她輕輕開口，聲音沙啞，卻仍帶着一絲甜膩。
“你終於來看我了。“
霍霆軒的指節抵在桌沿，指骨泛白。
他看着她，卻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爲什麼是福寶？“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他只有三歲。“
沈月茹的脣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卻冷得刺骨。
“因爲他身上流着白疏影的血。“
她慢悠悠地說，“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她。“
霍霆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記得小時候的沈月茹，連花園裏的蝴蝶都不忍心傷害，會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走。
可眼前的這個女人，卻能把一個三歲的孩子綁在椅子上，用指甲掐進他的皮肉裏。
“你瘋了。“他低聲說。
“是啊，我瘋了。“
沈月茹突然笑了，笑聲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可你知道是誰把我逼瘋的嗎？“
她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指甲上還殘留着猩紅的甲油，像是乾涸的血。
“是你啊，霍霆軒。“
霍霆軒的呼吸微微一滯。
“我？“
“對，就是你。“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刀子一樣鋒利。
“如果不是你在沈家最困難的時候伸手幫我，如果不是你縱容我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你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你讓我以爲……我還能回到你身邊……“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眼底閃過一絲扭曲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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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從來沒想過娶我，對嗎？“
霍霆軒的喉嚨發緊。
“月茹，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結束？“
她猛地擡頭，眼底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憑什麼結束？霍家和沈家的婚約是長輩定下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該在一起！”
“可你呢？你娶了白疏影，讓她生下你的孩子，卻還讓我像個傻子一樣等着！“
她的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像是某種被困住的野獸在掙扎。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
她突然笑了，“你明明不愛她，卻還要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
“你明明不愛她，卻爲了她來指責我？“
霍霆軒的拳頭攥得更緊。
“我不愛她？“
“你愛嗎？“
沈月茹譏諷地揚起嘴角，“你娶她，不過是因爲那晚的醜聞，不過是因爲她懷孕了。”
“這三年來，你有哪一天真正把她當妻子？”
“你有哪一天不是冷落她，讓她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別墅？“
霍霆軒的胸口像是被重錘擊中。
白疏影曾經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地浮現在他耳邊。
“霍霆軒，愛不是這樣的。“
“愛不應該需要生死考驗來證明。“
他忽然意識到，沈月茹說的沒錯。
這三年來，他從未真正把白疏影放在心上。
他娶她，是因爲責任，是因爲輿論，是因爲她懷了他的孩子。
可他從未給過她真正的愛。
而現在，他失去了她。
“你說得對。“
他低聲道，“我不配愛她。“
沈月茹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承認。
“可這也不是你傷害福寶的理由。“
霍霆軒的聲音冷了下來，“他是無辜的。“
“無辜？“沈月茹冷笑，“他就不該存在！”
“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白疏影，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霍霆軒看着她，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月茹，你變了。“
“變的是你！“
她猛地拍桌，聲音尖銳。
“是你先背叛我的！是你先毀掉我們的婚約的！“
“婚約？“
霍霆軒的眼底閃過一絲譏諷，“你真的以爲，我會娶一個心裏只有算計的女人？“
沈月茹的臉色瞬間慘白。
“算計？“她的聲音微微發抖，“我算計什麼了？“
“你算計白疏影，算計福寶，甚至算計我。“
霍霆軒冷冷地看着她，“你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跟在我身後的小姑娘了。“
沈月茹的呼吸急促起來，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化作實質。
“那你呢？“她咬牙切齒，“你還是當年那個答應要娶我的霍霆軒嗎？“
霍霆軒沉默了一瞬，隨後緩緩搖頭。
“不是了。“
沈月茹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中。
“所以……“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真的愛上她了？“
霍霆軒沒有回答。
可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月茹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真可笑啊……“
她擡手擦掉眼角的淚水，“我爲了你，把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可你最後……卻愛上了別人？“
霍霆軒看着她，心裏忽然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月茹，收手吧。“他低聲道，“別再傷害無辜的人了。“
“收手？“沈月茹的笑容漸漸扭曲，“晚了，霍霆軒。“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玻璃，像是在撫摸他的臉。
“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霍霆軒的胸口發悶。
“我會讓律師儘量幫你減刑。“
“減刑？“沈月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覺得我在乎這個？“
她歪着頭，眼底閃爍着瘋狂的光。
“霍霆軒，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就算我坐牢，就算我死……“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着刻骨的恨意。
“你和白疏影，也永遠別想幸福。“
霍霆軒的瞳孔微微一縮。
沈月茹卻已經站起身，轉身朝門口走去。
她的背影瘦削而決絕，像是已經徹底拋棄了什麼。
霍霆軒坐在原地，忽然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
他想起小時候的沈月茹，想起她曾經天真爛漫的笑容，想起她曾經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叫他“霆軒哥哥“。
可如今，那個小姑娘，已經徹底消失了。
而他，也是推她走向深淵的兇手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