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飯吃得詭異。
一向和個百靈鳥似的嘰嘰喳喳說話不停的王姨娘今天罕見的沉默。
反倒是陸庸,笑意盈盈地給她夾菜,噓寒問暖。
“女兒啊,出門逛累了吧?腿痠不酸吶?”
“瀟瀟啊,今天飯菜是否合口啊,若不合口,明天想吃什麼?你和小廚房說了,讓他們給做!”
“女兒啊,今天天氣是不是很好啊,陽光明妹的。”
………………….
陸喬瀟心安理得接受了這些假模假樣的示好,然後在吃飽喝足的時候放下了筷子,一雙伶俐的眼睨着陸庸。
“爹爹,咱家是出了什麼好事麼?”陸喬瀟眼底一寒,明知故問。
想來今天和沈昱珩共同出街的事,爹爹已然知道。
以陸庸的行事風格,怕是想將沈昱珩作為他仕途的攀雲梯。
陸清月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裏恨得牙癢癢。
剛剛秀姑差人來帶話,說是沈丞相威脅她,若是再敢亂傳陸喬瀟的壞話,他會親手將造謠之人一個一個斬了。
最要命的是——沈昱珩似乎知道了,是她偷偷找人散播陸喬瀟的傳言。
沈昱珩的狠辣,她偶爾從李貴妃娘娘那裏聽過一些。
此人雖然看上去溫潤端方,實則睚眥必報,在排除異己上絕不手軟。
定安王在朝中排除異黨的許多殺人手段,都是出自沈昱珩的手筆。
若是得罪了此人,她怕以後沒有好果子吃。
但——
陸喬瀟這小踐人又是何時攀上沈昱珩的?
沈丞相,那是什麼人物?說他為開國以來權臣第一人也不為過。
她陸喬瀟有哪門子的本事,能得邀請沈昱珩一起同遊?
陸庸笑成了一朵老雛菊,說道:“瀟兒啊,聽說你今日與沈丞相同遊,還有說有笑的。”
“一開始聽府里人回來說,我還不信,但連看門的大爺都說,見你與丞相大人一起回來的,此可當真?”
陸喬瀟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答得乾脆:“為真。”
陸庸笑得更意味深長了。
“竟想不到你有這樣的本事,沈丞相可是聖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和定安王貌似又走得比較近。”
“要是你與他關係好,那豈不是還能讓他在仕途上拉你爹爹一把?”
陸喬瀟慢條斯理地又吃了口茶,眼神定定地望着陸庸,道:“爹爹說的有理。”
陸庸差點高興得沒跳起來,他氣都喘不勻了,激動地道:“乖女兒,爹爹果然沒看錯你。”
“那你快去同沈丞相說說,爹爹在這禮部員外郎的位置上也停了多年了。”
“你與裴家的婚事一黃,爹爹這上升的路徑不更無望了麼?沈丞相若願意幫,一句話的事兒。”
陸喬瀟皺着眉頭,彷彿在思考些什麼。
王秀婉柔情似水的聲音響在耳邊:“是啊,瀟瀟,你爹爹在朝堂兢兢業業,就是缺了一個機會,你既然與丞相大人交好,就去說說情唄,又不費什麼事兒。”
陸秀珠冷笑:“別是你其實和沈丞相根本就不熟!是你死皮賴臉拖着人家去的!“
陸喬瀟心中冷笑,眼神卻是一凝,落在陸庸身上。
“爹爹,沈丞相與我的確有些交情,但沒那麼熟。”陸喬瀟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目光沉靜得讓人心慌。
“啊?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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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庸有些尷尬地搓搓手,“你都和丞相大人攜手逛街了,這再費些時候,就能一起出遊,赴宴。”
“若是女兒你爭爭氣,哪怕做個他沈昱珩的外室,那也是可以的。”
陸庸開始滔滔不絕做夢:“做外室之後呢,你若得寵,擡進府做個側室又有何不可?”
陸喬瀟眼皮翻了翻,冷笑:“嫡女做妾室,虧爹你想得出來。”
陸庸瞪眼:“那也要看是做誰的妾室,你若是成了沈昱珩的妾室,不知能從中得多少益。”
陸喬瀟剛想譏諷兩句,她心中忽有一計。
不如藉此機會迎母親光明正大回府,再將母親嫁入陸家的嫁妝趁此機會一舉拿回來。
陸喬瀟眉心一蹙,眼波流轉,裝模作樣哀嘆了一聲。
陸清月劇烈咳嗽,陸秀珠的眼白都要翻上天去了。
”爹啊,你說的實在有理,只是——“
”只是你以為沈昱珩傻麼?“陸喬瀟雙眸蒙上了一層水霧。
”若是女兒有那個本事能讓沈昱珩瞧上,女兒自然會極力爭取要個名分的。“
陸庸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女兒你樣貌氣質身段放眼京中也是出挑的,若是想要一個不高的位份,沈昱珩怎會不允?“
王秀婉望着陸喬瀟那捂着心口惺惺作態的模樣,心裏頭發嘔。
這踐人何時變得如此矯情?稀得用她玩兒剩下的把戲。
陸庸見她這憂愁情態,語氣軟和了幾分。
“瀟兒,只要能攀上沈丞相這棵大樹,以後便再也不會有人瞧不起我們永安侯府了。”
陸喬瀟知道自己前戲唱足了,她抿脣為難道:“沈丞相此人,看着光風霽月兩袖清風的,其實還是很看重門第家世的。”
陸庸點頭深以為然。
“那在沒有家世的情況下,就該有錢財。”陸喬瀟目光微閃,
“若是我能帶上足夠的錢銀,比之前和裴家定親時還要多上三倍,那想來,沈昱珩會滿意的。”
這時,門外的瓦片突然啪嗒掉了塊下來,驚飛了幾只鳥。
陸喬瀟掃過一眼,輕聲道:“以財換權,以小博大,爹爹三思。”
陸庸摸着下巴,他的確心動了。
財,他陸家有的是,但權,卻無可依仗。
現在他永安侯府如條落水狗,人人避之不及,若能與沈丞相攀上關係,日後在朝堂上豈不是能橫着走?
王秀婉已然猜出這小踐人的意圖,但她因也不確定陸喬瀟和沈昱珩到底有怎樣的關係,所以她也不敢妄言。
況且,若陸喬瀟說的為真,那她的培哥兒沒準能跟着受益。
陸清月雖不言語,但她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哪裏來的好運氣,哪怕只是給沈昱珩當個見不得光的外室,那也是擡舉她陸喬瀟!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得爭口氣嫁進定安王府!才能壓上陸喬瀟一頭!
“二十家錢莊,三十家商鋪,一萬畝田地。”陸喬瀟擱下筷子,語氣堅決的沒有留任何餘地。
陸庸頭上的青筋暴起,這明明就是打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