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教養問題

發佈時間: 2025-09-27 12: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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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什麼了?”宋拓一聽見韋映璇的名字,臉色就不那麼好看。

福兒低下頭,“說大奶奶吩咐的,要過來接峯哥兒了。”

“什麼?”韋映雪臉色一白,緊張地握住峯哥兒的手,“爲何突然要接走峯哥兒?要把峯哥兒接到哪兒去?”

“奴婢也不知,好像是去大奶奶那裏。”

宋拓沉聲道:“讓董媽媽進來回話。”

“是。”福兒去叫人。

宋拓回頭安撫臉色煞白的韋映雪:“有我在,不必擔心。”

董媽媽很快過來回話:“侯爺、韋大小姐,大奶奶讓老奴過來接峯少爺了,大奶奶已經給峯少爺準備好新的住處和書房,就在翠雍居西邊朝霞閣,吩咐奴婢這就過來接峯少爺入住。”

她四十多歲,面容老態卻十分溫和,張嘴便帶着笑,態度恭恭敬敬的,甚是和氣。

“這……太突然了,映璇從未與我商議過今日要接走峯哥兒啊?況且還是連夜接人?”韋映雪急的眼圈泛紅,“峯哥兒自小沒離開過我半步,這個孩子離不開我,董媽媽可否行個方便,今日先不接了,容我明日跟妹妹再打個商量,如若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先親自教養着,請妹妹放心,我一定管教好峯哥兒,不會讓他出錯給侯府丟醜的。”

峯哥兒依偎在她身邊吵着說:“我不要離開我娘,我不要走,我要跟着我娘,求二姨了,別分開我和娘。”

宋拓看着她娘倆卑微乞求的模樣,心頭分外不是滋味,凜聲說:“今日沒有我點頭,誰也別想把峯哥兒接走。”

“董媽媽,你先回去,告訴韋映璇,此事我自會找祖母安排,不用她操心。”

董媽媽沒半句爲難,乾乾脆脆回了個“是”。

“奴婢這就回去覆命了。”

說完轉身便走了,還十分妥帖地輕輕帶上門。

董媽媽回到臥梅軒,韋映璇剛沐浴完,正靠在榻上看一本書。

臥房裏點着數十盞燈,將屋子照的十分亮堂。

“……侯爺就說了這些,奴婢未多說什麼便告退了。”

“知道了。”她繼續低頭看書。

董媽媽詫異地看她,覺得大奶奶這兩日變得有些不一樣,對一些事似乎全然不在意了。

她道:“韋大小姐沒名沒分的養着侯府少爺不合規矩,您作爲主母把峯哥兒接過來教養理所應當,侯爺也真是的,就這麼縱着,也不怕傳出去鬧笑話。”

韋映璇諷刺地牽了牽脣角,“隨便他們吧,侯府的名聲連侯爺都不在乎,別人還能如何?”

“那您就真不管了?”

“不必理會,反正明日鬧到祖母那兒,祖母也不會讓韋映雪把峯哥兒帶在身邊的。”

董媽媽見她直呼韋映雪之名,只詫異了一瞬心裏頭便了然。

做姐姐的沒個做姐姐的樣子,那就別怪當妹妹的不尊敬。

”倒也是,老夫人向來對大是大非不含糊,應當不會縱容侯爺的。“

董媽媽走後,韋映璇在榻上發了好一陣呆,她想起了上輩子,韋映雪剛成完親就央求自己去老夫人那兒求情,想親自教養峯哥兒。

老夫人正因爲韋映雪在婚禮上出的醜而生氣,一口就回絕了,說是讓她接走峯哥兒,她是主母,帶着峯哥兒纔是名正言順,韋映雪在外七年名聲糟糕,身邊不適合教養哥兒。

那天她吩咐董媽媽過去接,卻被趕過來的宋拓阻止了,又鬧到老夫人那兒。

後來就選了個折中的辦法,對外聲稱峯哥兒養在老夫人名下,實則平日也不跟着老夫人,而是和遠哥兒一起住在簡一齋。

直到一年後,韋映雪的名聲被洗白了,她才哄的老夫人改了口,重新把峯哥兒接回自己的院子,親自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沒想到她重生了,也未能改變宋拓要來摻合的決心,既這麼就遂他願吧,她本來就不想教養峯哥兒,不想給自己添堵。

別看峯哥兒這個孩子表面上聰慧乖巧,實則裏子早就被韋映雪給養歪了,這也是她最近才漸漸想明白的。

月上柳梢,韋映璇睡了沉實的一覺。

她又夢見上輩子了,她最後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在垂死的邊緣掙扎,她拼命想張嘴對身邊的遠哥兒說話,卻動彈不得。

直到她急的滿頭大汗,睜開眼睛。

外面天色已經放亮了。

她叫來照影,洗漱過後就先去了書房,沒想到遠哥兒這個小傢伙今日更早,竟然已經坐在案後等着了,“母親!”

“今日怎麼這麼早,爲何不多睡會兒?”

遠哥兒晃了晃手裏的算盤,“我想早些來母親的書房練習撥算盤。”

韋映璇哭笑不得,“你啊你。”

“母親,咱們現在就開始好麼?”

韋映璇無奈地走上前,進入主題:“昨日認識了算盤的結構,和各珠的含義,今日學習如何撥珠。”

“首先是手勢。”她拿起算盤,跟遠哥兒示範,“撥下珠用拇指上撥,撥上珠用食指下撥,一定要以此手勢撥珠,切勿反了,你試試看。”

她在遠哥兒練習了一會兒之後,她便教給他撥珠最簡單的口訣。

“今日學習五以內撥珠口訣,跟我讀,一上一,二上二,三上三……”

遠哥兒對算盤很興趣濃厚,不一會兒就撥算的有模有樣,屋內響起噼裏啪啦的撥珠聲兒,韋映璇看他練習的格外專注,尋思該給遠哥兒請一名儒學老師了。

雖然她精於算學,一般的賬房先生也未必有她的算學水平,但做文章水平卻很一般,遠哥兒現在只是剛啓蒙的階段,有位進士夫子教導就足夠了。

上輩子遠哥兒是七歲入族學的,他本就比峯哥兒小半歲,再加上入學又晚半年,差了整整一年的進度,入學一段日子便被老夫人和宋拓處處拿來和峯哥兒作比較,峯哥兒也有意壓制他,時常故意出風頭,落差便是那時候就出現了。

她想了想,落筆寫信。

信是寫給韋二叔的。

韋二叔學富五車,不過卻不是行事一板一眼之人,他眼界奇高,先前在國史館做了十多年編修,同僚皆是進士出身,卻沒一個談得來的,真正打交道的無不是天賦異稟,卻又不那麼中規中矩的讀書人。

二叔這樣,就算是韋家的異類了。

韋家清流,她祖父、父親兩代進士及第,父親還是翰林院從六品的修撰,以做文章嚴謹而出名,他做的文章結構嚴密,絕不會堆砌詞藻,語句簡練而又深刻。

她大哥年僅三十考中進士,雖未在殿試拿到名次,但憑着出衆的外貌和溫文爾雅的氣質,也在京城小有名氣。

從祖父到父親到大哥,韋家一門三進士,在讀書人中口碑了得。

原本她該直接寫信給父親求助,父親爲官多年,自己也收了學生,自然可以引薦各方面更爲適合遠哥兒的先生。

但,上輩子父親的做法徹底寒了她的心,這輩子她不想再和孃家走得太近,不鹹不淡的往來就好。

反倒是韋二叔,上輩子一直惦記着她,在她纏綿病榻那些年,每個月總讓二嬸親自來探望,後來韋二叔一路扶搖直上,成了她那些年唯一的依靠,韋映雪大概是忌憚韋二叔,才拖了那麼多年纔對自己下死手。

再則,這輩子她也不想爲遠哥兒找個一板一眼的夫子。

上輩子遠哥兒被精心雕琢成溫文爾雅的貴公子,他宅心仁厚、性情溫婉、不諳機巧,一身的正氣純良,最後卻落得癡傻一事無成的下場。這輩子,她只願遠哥兒能夠自保,他就是間惡些又何妨?若非心存惡意而起傷害之念,縱有行差踏錯,亦非真惡!

把信裝在信封裏封好,起身叫來照影交給二門的婆子。

府裏有專門遞信的小廝,不出半日就能交到二叔手裏。

“大奶奶。”梔茉的聲音在外頭的廊蕪下響起,“老夫人跟前的弦月過來傳話,請您去棲遲院有事商議。”

“知道了。”

韋映璇站起身,交代董媽媽帶遠哥兒回去歇着,自己則換了身衣裳出了院子。

棲遲院。

老夫人的散碌廳裏,氣氛一片僵持。

韋映璇進來的時候,看見宋拓和韋映雪都在,分別落座在老夫人另一側的雕花椅上。

老夫人臉色不那麼好看,但看見她進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祖母。”

“映璇啊,今日叫你過來,是商議峯哥兒的教養事宜。拓兒的意思是,他們母子不曾分開過,怕峯哥兒不適應,想放在映雪身邊,祖母卻覺得,放在你身邊更合適些。”

宋老夫人一口回絕了宋拓的提議。

重孫已經七歲,到了入學的年紀,聽拓兒說他天賦極佳,老夫人就打算明日就把他送到族學去,好好栽培他。

可她沒想到孫子會提出讓峯哥兒繼續養在韋映雪身邊的荒唐請求。

這如何使得?侯府正兒八經的少爺養在韋大姑娘那裏算怎麼回事呢?

就算她以後要入府爲妾,那也是以後的事兒,此時此刻她尚且還不是,峯哥兒若跟着她便是自降身份,日後到了族學裏,定有人藉此事做文章的。

世家大族重規矩,重孫子的名聲可不是兒戲!

對老夫人來說,峯哥兒養不養在主母那兒都是不打緊的,但卻是萬萬不能夠養在韋映雪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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