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曼慌忙擺手:“不,不是。”
她悄悄瞧他一眼,怕他不快。
厲錦宇面無表情,跟着她走過去,懶得出言辯解。
須伯伯卻一臉瞭然:“呵呵,來,進來坐。”
吹乾了頭髮,林蘇曼擡眸,見他衣服溼透,鼓起勇氣喚他。
“小厲總。”
他沒應,正在宗祠裏四處打量。
聽到林蘇曼叫他,只淡漠回頭瞧着她。
“你過來。”吹風機的線不夠長,山不就人,人就山。
他眯着眼睛盯她兩秒,還沒人敢這麼使喚他。
這姑娘膽子肥了。
心裏這麼想着,長腿卻邁向她。
“什麼事?”
大概是溼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他雙手插在腰間,減少身體與衣服接觸面積。
他渾身散發沉穩矜貴的氣質,就算此時有一絲淋雨後的狼狽,都別有一番王者氣派。
站在他面前,自然形成壓迫感。
林蘇曼身材也很高挑,卻只及他頸部一半。
他的身高有壓倒性優勢,墨眸俯視她,就算不說話也氣勢十足。
林蘇曼有一瞬間窒息感,不禁結結巴巴:“我,你,衣服溼透了,我給你吹吹。”
哎呀!語無倫次在說什麼呀!
她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手指解救了她,摁開吹風機開關,立即發出呼呼風聲。
不大不小的噪音,恰好遮掩她的窘迫。
她偶爾擡眸,他板着臉不說話時更加令人畏懼。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她的指尖就捏起他的襯衫,側着吹風機給他吹起來。
他全程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竟配合她的動作,將他轉身,側身。
沒有不耐煩,偶爾清咳,流露出不自在。
他也會不自在嗎?那麼驕傲的人。
林蘇曼不禁抿脣一笑。
大概是她的指尖不斷的在他身上抓取布料,輕戳在肌膚上,傳來酥酥癢癢的觸感。
他身體僵直,偶爾微微抽一下。
很舒服,很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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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跟須伯伯聊了很多關於宗祠文化和村裏一些風俗。
須伯伯很有耐心。
他們越感興趣,須伯伯的聊興愈濃。
不知不覺天黑了,仍然電閃雷鳴,風雨飄搖,室外的樹枝翻飛。
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
厲錦宇從室外收回目光,“須伯,跟你借一把傘,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
“借傘是小事,你們開車來的吧?”
二人點頭。
須伯伯說,“有的地段下雨積了水,車子開不過去。住一晚明天再走。”
見厲錦宇不應話,林蘇曼接過話頭,“這樣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你知道的,我家就在旁邊。”
須伯伯家蓋着平房,家裏還算乾淨整潔。
見須伯伯在淘米,厲錦宇走去廚房,主動攬下炒菜的活。
林蘇曼自覺過去負責洗菜,須伯伯從自家井裏,撈出冰鎮好的西瓜。
“菜洗好了,還需要我做點什麼?”林蘇曼挽着袖子,白晳玉蔥般的手指還在滴水。
厲錦宇正在切菜,隨口說道:“你把配菜洗了備好。”
“什麼是配菜?”
厲錦宇速度均勻的切菜聲驀地停住,不可思議側頭看着她。
我說錯話了嗎?林蘇曼無辜望着他。
她極認真又問了一句,語氣怯怯:“什麼是配菜?”
“姜,蒜,辣椒,蔥,這些認識嗎?”他也很認真的問。
“當然認識。”她一臉恍然。
這些叫配菜?
廚房很窄,油鍋熱了。
厲錦宇往後拿她洗好的配菜,林蘇曼向前去準備空碗。
兩人就這麼撞了個滿懷。
聽到厲錦宇如水般深沉的聲音,低低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林蘇曼紅着臉被趕出來。
看到須伯伯正在慈眉善目,看着他們笑。
她只想鑽地縫。
“蘇曼,來喫瓜。”須伯伯笑着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厲錦宇的廚藝真心不錯,把林蘇曼的胃都養刁了。
以後喫快餐,怕是難以下嚥了。
厲錦宇忍不住用眼角餘光觀察林蘇曼,發現她夾菜只夾自己那一側的。
任何菜餚,就算喜歡,也不會多喫。
上次公司聚餐,她也是這樣。
相比別人恣意大膽在菜桌上挑揀所好,她的剋制和修養顯得文雅,也略微喫虧。
在弱肉強食日益突顯的叢林法則下,這種修養似乎格格不入。
厲錦宇將自己面前的紅燒排骨跟她面前的雞肉調換了一下。
看她終於夾了一根排骨,斯斯文文的細嚼慢嚥,厲錦宇嘴角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喫完飯,林蘇曼按照慣例去洗碗。
厲錦宇陪須伯伯在客廳聊天。
末了,須伯伯去房裏給他們收拾鋪牀。
坐久了起身很費勁,厲錦宇扶住他,站立好一會兒,才能走路。
房間不大,牀也不算大。
須伯伯走後,林蘇曼和厲錦宇站在房裏,手足無措。
林蘇曼解釋道:“須伯伯年紀大了,實在不好讓他再費力氣收拾第二間房。”
厲錦宇語氣裏不含任何情緒:“沒事,你睡牀上,我打地鋪。”
林蘇曼咬咬嘴脣,說了一句:“這裏溼氣重,睡地上傷身體。”
見厲錦宇緘默不語,知道他的忌諱,她低聲道:“你睡吧,我在旁邊坐坐就行。”
“一起擠擠吧。”厲錦宇乾脆利落,將外套扔到旁邊的椅子上。
兩人背靠背躺在牀上,在黑暗中想着心事。
厲錦宇忽然出聲:“林助理。睡着了嗎?”
林蘇曼心跳得厲害,一個大男人躺在身邊,怎麼睡得着。
她輕聲作答,“沒有。”
厲錦宇的聲音低沉如水,在黑夜裏靜靜流淌:“我問你,宗祠裏有塊很大的石碑,我看它一塵不染,那塊石碑有什麼重要意義嗎?”
側身久了,壓得胳膊酸,林蘇曼翻過身來,“當然,那是祖訓,有一千五百多年曆史了。”
“上面寫的‘天地無情人有情。人不耕種天無收’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蘇曼側了側頭,看到他寬闊的背,像一堵矮牆,立在她身側。
她臉上微微發熱,輕聲道:“我小時候經常聽奶奶說,天地理性,無論如何都只按自然規律運轉,日出日落,冬去春來。”
“但人不能只講理性,不講人情啊。”
“人情,可不是社會上所說的人情世故,村裏人一直以來都遵循古訓,把同理心放在第一位。”
“嗯!”厲錦宇若有所思,繼續追問:“那人不耕種天無收,是什麼意思?”
聊起這些,林蘇曼心中的緊張感消除。
倦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以終爲始不容易犯錯。凡事應該未雨綢繆,不要等到餓肚子才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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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始做一件事的時候,提前根據天地規律推演結果。”
聽她聲音漸漸弱下去。
厲錦宇嘴角一勾,繼續問道:“原來是這樣。是不是村裏每個人,都明白這兩句話的含義?”
身後一片沉寂。林蘇曼沒有迴應。
終於睡着了?
厲錦宇輕輕轉過身,翻身面朝她。
其實石碑上的內容,他早就跟須伯伯瞭解過了。
見她翻來覆去睡不着,連呼吸都帶着緊張。
這纔想出這個法子,讓她放鬆心神。
他很疑惑,爲什麼每次與她靠近,莫名其妙心跳得厲害。
他支起身子,輕輕替她蓋好薄被。
村裏路燈透過窗戶,將屋裏映得發亮。
他盯着她良久,目光不由自主移至她脣型漂亮的脣瓣上。
心裏竟生出吻她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