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軒坐在拘留所的探視室裏,指節抵在冰冷的桌面上,指骨泛白。
玻璃對面的沈月茹已經離開,可她的聲音卻彷彿還回蕩在耳邊。
“你和白疏影,也永遠別想幸福。“
那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剜進他的心臟。
他緩緩站起身,轉身走出探視室。
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照得他眼底發澀。
*
邁巴赫駛離警局時,天色已暗。
霍霆軒單手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抵在太陽穴上,指腹按壓着突突直跳的青筋。
沈月茹的話一遍遍在他腦海裏迴響。
“你明明不愛她,卻還要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
“這三年來,你有哪一天真正把她當妻子?“
他忽然想起白疏影躺在病牀上的樣子——蒼白、安靜,眼底沒有恨,也沒有怨,只有一種近乎釋然的平靜。
她不再期待他的道歉了。
這個認知讓他的胸口悶得發疼。
*
車子最終停在了醫院樓下。
霍霆軒坐在車裏,透過車窗望着住院部亮着的燈光。
白疏影的病房就在七樓,福寶應該也在那裏。
他該上去嗎?
他該說什麼?
他還能挽回什麼?
*
病房裏,白疏影靠在牀頭,手裏捧着一本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福寶趴在她身邊,小手輕輕摸着她的手臂,小聲問。
“媽媽,還疼嗎?“
白疏影搖搖頭,揉了揉他的頭髮。
“不疼了。“
福寶抿了抿嘴,猶豫了一會兒,又問。
“爸爸……還會來嗎?“
白疏影的手指微微一頓。
“會的。“她輕聲說,“爸爸只是……有些事情要處理。“
福寶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又低頭玩起了手裏的玩具車。
白疏影的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沉沉,像是化不開的墨。
*
霍霆軒最終還是上了樓。
他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白疏影和福寶依偎在一起的畫面。
福寶的小臉貼在她的手臂上,而她低頭看着他,眼底的溫柔像是能融化冰雪。
那是他從未真正珍惜過的溫柔。
他擡手,輕輕敲了敲門。
白疏影擡起頭,視線與他隔着玻璃相撞。
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驚訝,也沒有抗拒,只是那樣靜靜地看着他。
霍霆軒推門走了進去。
福寶一見到他,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 |
![]() |
“爸爸!“
他撲過去,霍霆軒彎腰接住他,將他抱了起來。
“有沒有聽媽媽的話?“他低聲問。
福寶用力點頭,“有!我還幫媽媽拿水杯!“
霍霆軒揉了揉他的頭髮,目光卻落在白疏影身上。
她的手臂上纏着紗布,臉色仍然蒼白,可眼神卻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你來了。“她輕聲說。
霍霆軒喉嚨發緊,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
福寶在他懷裏扭了扭,“爸爸,你今晚能留下來嗎?“
霍霆軒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看向白疏影,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白疏影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
夜深了。
福寶已經在陪護牀上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手裏還攥着霍霆軒的一根手指。
白疏影靠在牀頭,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裏。
霍霆軒坐在病牀邊的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才終於開口。
“我去見了沈月茹。“
白疏影的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但她的表情沒有變化。
“她恨我。“霍霆軒低聲說,“也恨你。“
白疏影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霍霆軒擡頭看她:“你不怕嗎?“
“怕什麼?“
“她的報復。“
白疏影終於轉過頭,看向他。
“霍霆軒,“她輕聲說,“三年前,我每一天都在害怕。“
“怕你不回家,怕你對福寶冷淡,怕你心裏永遠裝着別人。“
“可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
霍霆軒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
“疏影……“
“你不用道歉。“她打斷他,“我已經不需要了。“
霍霆軒的呼吸凝滯了一瞬。
“那……福寶呢?“他低聲問,“你還會讓我見他嗎?“
白疏影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眼底的冷意稍稍融化。
“他是你的兒子。“她輕聲說,“我不會剝奪你們的關係。“
霍霆軒閉了閉眼,胸口悶得發疼。
“謝謝。“
*
天快亮的時候,霍霆軒離開了醫院。
他站在醫院門口,擡頭望着漸漸泛白的天色,忽然覺得這三年像是一場荒唐的夢。
他娶了一個不愛的人,冷落了一個愛他的人,縱容了一個恨他的人。
而現在,夢醒了。
他失去了一切。
*
白疏影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晨光裏。
她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腹部,那裏還纏着厚厚的紗布,隱隱作痛。
可奇怪的是,她的心裏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知道,從今天開始,一切都將不同。
而她,終於可以真正地呼吸了。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線。
白疏影輕輕攏了攏睡亂的頭髮,低頭看向仍在熟睡的福寶。
小傢伙的睫毛在晨光下顯得格外長,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嘴角還帶着一點笑意,像是做了什麼美夢。
她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指尖觸到的是溫熱的、真實的溫度。
他還好好的。
這個認知讓她胸口微微發脹,眼眶有些發熱。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護士推着藥車走了進來。
見她醒了,微笑着壓低聲音。
“白小姐,該換藥了。“
白疏影點點頭,小心地挪動身體,儘量不吵醒福寶。
護士熟練地拆開她腹部的紗布,酒精棉球觸到傷口的瞬間,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卻一聲不吭。
“疼嗎?“護士輕聲問。
她搖搖頭,目光落在窗外。晨光已經漸漸明亮起來。
遠處的天際泛着淡淡的橘紅色,像是被水彩暈染過一般。
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她,還活着。
福寶還活着。
霍霆軒……也還活着。
這個念頭讓她微微一怔。
她以爲自己會恨他,恨他的冷漠,恨他的縱容,恨他這三年來給她的每一分失望。
可奇怪的是,此刻她心裏竟是一片平靜,甚至帶着一絲釋然。
或許是因爲,她終於看清了這段婚姻的真相。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她的錯,只是命運陰差陽錯地將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了一起。
而現在,枷鎖終於解開了。
護士換完藥,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福寶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她的衣角,嘴裏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爸爸……“
白疏影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後輕輕撫了撫他的頭髮。
“爸爸會回來的。“
她輕聲說,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窗外,晨光徹底鋪滿了天空。
新的一天,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