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拉扯，聲音清晰傳入李少傑的耳朵裏，他充耳不聞，只是加快吃飯的速度，馬上期末，等獎學金下來，他可以寬裕許多。
吃得着急，難以下嚥的黑饃卡在嗓子眼裏，他努力嚥下，額頭的青筋凸起，迅速就着碗裏的白菜吃乾淨，抹了把嘴，他捧着缸子起身。
忽然，肩膀一暖，他身體一震，猛地轉頭，眼裏滿含戒備，他以為是李冉冉幾人，當看清來人的瞬間，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
“姐，姐姐！？”
他瞳孔收縮，又驚又喜，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身上灰撲撲的棉襖，打着補丁，裏面的棉花已經壞死，溼冷交加，略顯侷促。
蘇晚無奈，“要不是賀丞光給你學校打去電話，我都不知道你來省城了，為什麼不回信？”
她每過半月都有給李少傑寫信，天高地遠，難以顧上他，這年代中考從縣城到省城，十里八鄉都難出一個，蘇晚怎麼也沒想到他考上了省城一中。
李少傑眼神閃躲，他人在海城，蘇晚寄去的信當然也看不到，哪裏知道她目前的情況，還以為她在蘇家，他貿然見姐姐，還不知道蘇家人會怎麼想，帶着個拖油瓶。
“我，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李少傑笑容乾淨，眼神閃爍。
省城花費太大，雖然學雜費全免，可生活用品和伙食費讓他難以負擔，只等獎學金下來，支撐下半學期的生活。
那邊爭執的少年少女們皆看了過來，眼見李少傑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說話，眼裏皆是好奇。
蘇晚穿着米白色大衣，髮質極好透着一股貴氣，在學生們的眼裏精緻的不像話，哪像是李少傑那個窮學生能接觸到的人，熟悉李少傑的同學們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這麼做一定有他道理，見着就好。”
前去打飯的賀丞光晚來一步，將手裏的幾個飯盒擺在桌上，一一打開，滿滿當當的肉蛋菜和米飯。
他拉着蘇晚坐下：“先吃飯吧。”
順手給李少傑遞了一盒。
他不自在極了：“我吃過了。”
扒了一口飯的賀丞光眉頭一皺，擡起頭：“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兩盒吃不下？都自己人，客氣什麼？”
“就是，你是我弟弟，吃個飯還不好意思，我早知道你在省城，就把你接過去住了！”
蘇晚微惱，摁着李少傑坐下，瞥了眼他身上的衣着，心中憋悶，遞上乾淨的筷子，示意他趕緊吃。
李少傑消瘦的臉頰發紅，緊挨着蘇晚坐下，拿起筷子悶頭吃了起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他們先前還在疑惑李少傑和蘇晚的關係，這麼一看，倒像是親姐弟，只是奇怪姐姐這麼富貴，弟弟落魄成這樣。
“對了！我認識她！她是蘇晚，我們校門口那個串串店就是她開的，我經常過去，她就是老闆！”
一中不少蘇晚的顧客，眼尖的認出她，急忙解釋。
大家一臉稀奇，看着賀丞光身上的軍裝，心中生出一股敬畏，面面相覷，不敢輕易上去打擾。
端着雞腿的李冉冉無措了好一陣，瞪了眼身後的少年，憤怒坐下，少年撓了撓頭，臉上也燒得慌。
無心注意四周的蘇晚和李少傑閒聊：“下半學期別住校了，我剛買了房子裝修，特意給你留了房間，週末的時候你過去看看，喜歡什麼裝修風格告訴你丞光哥。”
蘇晚細心叮囑。
李少傑吃飯的動作一滯，擡起垂着的頭，驚訝地瞥了眼賀丞光，目光落向蘇晚，心中動容。
他以為這麼久過去，姐姐說不準已經忘了自己，沒想到她買房都沒忘記給自己留房間。
這種溫暖的情感自從父母離世再也沒有過。
他嗯了一聲，輕點了下頭。
飯後，陪着李少傑一起刷完飯盒，蘇晚帶上他出了學校，趁着午休時間上國營商店買了幾身厚衣服。
“這件不錯，試一試，你別光站着啊，有什麼喜歡的說，多買幾身。”
埋頭給他挑衣服的蘇晚看着一動不動的李少傑，眉頭一皺。
李少傑笑了笑，“姐姐的眼光就是最好的，你挑什麼樣的我都喜歡。”
蘇晚興致缺缺，手中動作不停，還不忘讓李少傑挨個試。
“都挺不錯的，就這幾件？再挑兩件毛衣吧，怪冷的。”
賀丞光接過蘇晚定下的衣服，翻看了一下，視線掃向另一邊的毛衣。
“夠了，真的夠了。”
李少傑一個勁兒阻止，還是沒能讓蘇晚改變主意，不由分說拿下兩件毛衣繼續試穿。
確認無疑後，賀丞光很是自然地接過去排隊結賬，隨意自然的樣子讓李少傑側目，他心裏藏着事，時不時看上蘇晚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麼別藏着，說！”
蘇晚開口後，李少傑才出聲：“姐姐，你和丞光哥怎麼回事？突然變這麼好了？”
他心懷不安，看着結賬的賀丞光，擔心給蘇晚增添負擔，因為錢讓姐姐在別的男人那裏矮上一頭，這種情況他寄人籬下見得多了。
“哪有突然變得這麼好了，不一直這樣。”
感知到他的情緒，蘇晚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放心吧，你姐現在經濟自由。”
她笑着湊近：“偷偷告訴你，兩家店每個月的利潤就有五六千，給你買幾件衣服還不是輕輕鬆鬆？別有壓力，姐姐賺錢就是給你花的。”
蘇晚打量着李少傑，看着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嘖嘖稱奇。
“你小子可真是出息了，中考憋了個大的，直接考到省城來，不得轟動你們縣裏了？”
李少傑笑容含蓄，心裏第一次因為好成績有了些許自豪。
成績下來，村支書特意上門拜訪，縣裏也給發了獎金，只可惜家裏一羣如狼似虎的親戚，為了讓他們幫助轉戶籍的事宜，李少傑只能捨棄獎金讓他們吸血，好在成功擺脫李家人上省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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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上他並不吃力，反倒是規劃怎麼吃飽飯更為艱難，必須每個學期都拿到獎學金才能維持溫飽，所以第一個學期是最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