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亡魂越聚越多,引魂鈴“叮叮噹噹”地唱響。
忽然鈴聲戛然而止,引魂鈴消失,12柄利刃從傘骨梢上探出,透着凌冽的殺氣,眼看着就要將聚在將周圍的魂魄全部絞殺。
一團黑色的影子突然破空而出,向林傾月襲來。
東方起輕嗤一聲:“終於把你釣出來了!”
與此同時,他迅速結印,以手爲筆,聚靈力爲墨,視虛空爲紙,迅速地畫出一張巨大的金色符籙,拍向黑影。
那黑夜猝不及防,來不及再攻擊林傾月,反手一掌過去——金色符籙非但沒有被他打退,反而化成一張金色的靈網讓其罩在其中。
周圍的魂魄頓時都呆立不動,好像隨着那東西的落網,喪失了所有的行動力。
林傾月撐着紅色的油紙傘,款步走來,笑聲輕盈:“果然是你。”
金色的靈網之下,困住的是周全——林傾月剛剛進入這個鎮子時候遇到的那個人。
周全兇狠地瞪着她:“你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那麼輕易就破我的夢境迷象?”
“你真以爲你的手段很高明嗎?”
林傾月走到周全身邊,一眼就將它的身份看穿。
“我當時什麼東西呢,原來一只失去了肉身的妖!死都死了,爲什麼還要鬧事兒?”
人死留魂,妖死之後,若是怨念深重,也會化成妖鬼歸來,實力不遜生前。
而眼前這只妖鬼,能困住一個鎮的人,還能讓踏入此地的人無法離開,可見實力強大。
當林傾月第一次踏入這個小鎮的時候,妖鬼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同時,他也發現林傾月似乎很厲害。周遭邪氣根本無法影響她的認知,和之前來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林傾月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強大的威壓感,和之前來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周圍的邪氣不能傷害到她,更無法將她拖拽入夢。
於是,那妖鬼就鋌而走險,俯身在周全的身上,和林傾月說話,以此降低她的警惕性。
在靠得近的時候,妖鬼的迷惑力量也更加強大。
於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林傾月拽入了這個夢境裏。
“如果沒猜錯的話,先前進來的那三人應該都已被你在困在夢裏。而你自以爲手段高明——也確實厲害,一開始連我都被你矇騙了,纔會踏入這個夢境。”
只可惜,那只妖鬼還是低估了林傾月的實力。
“即便在你製造的夢境裏,我依然能輕而易舉地,將你擒拿!”
此刻,妖鬼困在網中,只覺網間靈力如潮水般涌來,絲絲縷縷纏上魂魄,越收越緊。
它拼力維繫的人身,終是撐不住了,現出了本來面目:竟是一只巨龜。龜殼大得猶如一張圓桌,背甲上裂紋交錯,又帶着絲絲血痕。
知道此劫難逃,於是那巨龜也不再掙扎。
烏龜的腦袋探出,蒼老的聲音帶着幾分無奈:“今日栽到在你們手裏,我認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只是那些亡魂被困在這裏,十分可憐。請你們,莫要再傷害他們。”
東方起道:“你既然不想傷害他們,爲什麼還要將他們困在這裏不得超生?”
那老龜道:“並非我將他們困於此地。而是整個鎮子都被人佈下了陣法,別說是這裏的鬼魂了,即便是我也無法超脫。十年了,我們都被困在這裏整整十年了!”
“你們居然是被迫被困於此的?”東方起有些驚訝。
先前的那些傳聞,他也聽過。
傳說,平安鎮妖怪鬧事,吃了一整個鎮的人。還將那些鬼魂困在鎮子上,不得超生。
於是平安鎮成了鬼鎮,徹底荒蕪。
而戍安縣往西的路,也因爲這個鎮子的封閉,導致過往行人只能多繞幾天的遠路。
大家雖然怨聲載道,卻不敢冒險進入這個鎮子,否則就會被困在其中,有去無回。
即便是周全、順娘,這樣民間的能人異士也無法脫困。
老龜道:“我並無害人之心,只是這裏的鬼魂無法離去,數量最多的魂魄聚在一起難免產生大量的陰氣。普通人來此,自然承受不住。至於那些捉妖驅邪的人……他們爲滅我而來,我自然不會心慈手軟。”
“既然外面的人都叫這裏爲夢魘小鎮,那就一直沉睡在夢中吧……”
“只是沉睡嗎?”林傾月問?
老龜點點頭:“若是不信,放我出來。我讓你們看看真實的夢境小鎮。”
林傾月的實力遠在這老龜之上,何況旁邊還有個東方起,自然不怕對方耍花樣。
她對東方起道:“先放了他。”
東方起手一揮,那靈網就咻的一身,飛入手中,變回一個符籙,飛回他的手裏。
老龜得了自由,四個爪子從龜殼裏伸出,又搖身一變成了六十多歲、滿頭白髮的老人模樣。身上還穿着灰撲撲的官袍,戴着一頂烏紗帽。
東方起一眼就認出他的裝扮:“你穿的是,鬼方國的七品官府?你身前當真如傳言那樣,是此地的縣令?”
老龜點了點頭,漆黑的眼珠裏落下一抹悲傷:“不錯,老夫曾是此地七品縣官。被殺時官服未脫,死後成鬼仍穿着這身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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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了揮手,周遭景緻驟然鮮活。亡魂們似從夢中驚醒,營生的、趕路的、喫飯的,十年如一日重複着生前軌跡。
老龜望着這看似興旺的小鎮,語氣裏滿是惆悵:
“此處偏遠,窮山惡水,種地地不肥,打漁魚不豐,山間精怪還常出來作祟。十多年前,鬼方與豐國尚未建立邦交,兩國屢屢交戰,更是民不聊生,賣兒鬻女者比比皆是。而我,本也是這山中精怪之一……”
有一次,老龜出來覓食的時候不慎走錯,到了大路旁,又遇到一騎馬的書生。
書生一時新奇將其帶回家中,置於書案前當作寵物養。平常裏,好飯好肉地喂着,飼養用心。閒暇時候逗弄,聊以解乏。
老龜在山裏寂寞了幾十年,早就生出了靈智,人類待自己友善,且有喫有喝,便也安居下來不再惦記山裏生活。
寒來暑往,它陪着主人讀書,也越發聰慧。
有一天,它看着拿着書本搖頭晃腦地讀書,突然口吐人言:“主人你爲何總是拿着書讀,不膩嗎?”
書生驚訝得手一抖,書本跌落在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