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開心底的酸澀,只一筆帶過地說起過往:“公主並未苛待我,她故去後,女真國想讓我殉葬,我僥倖逃了回來,又帶着大軍殺了回去,讓他們跪着向大梁求和。”
沈霜寧也聽說了,那位灑脫的女真公主死於王室鬥爭,而謝臨彼時作爲她的駙馬,想必處境並不好,逃亡時定然危機重重。
而他不在的日子裏,她也經歷了幾番生死。
沈霜寧正要開口,謝臨忽然又補了一句:“我與她什麼都沒發生。”
沈霜寧冷不丁聽到這一句,愣了愣,下意識擡眸,便撞進他眼底的鄭重。
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
氣氛多了點微妙的尷尬,謝臨也知道這話不合時宜,怕是會給她平添煩惱。
謝臨忙解釋道:“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
沈霜寧側過臉,轉移了話題:“我該走了,阿孃要等久了。”
謝臨抿了抿脣,話到嘴邊,卻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好”。
就在沈霜寧轉身離開之際,謝臨急忙上前一步,沒忍住問出口:“那天晚上,你沒有現身雲霄樓,可是因爲怨我拋下你,去女真國和親?”
沈霜寧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住片刻。
她去了的。
只是他去晚了。
在謝臨看不到的角度,沈霜寧閉了閉眼,終究沒有解釋那天發生的事。
她微微側頭,輕聲道:“你多慮了,我從未怨過你。保重。”說罷,她不再回頭,跟阿蘅一同離開了。
謝臨站在原地,擡起的手還懸在半空。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她啊。
隨着那抹纖細的身影遠去,那只手終究是緩緩垂了下去。
……
沈霜寧從外面回來,正要回房。
可剛走到房門口,她伸手去推房門,卻發現門從裏面拴得死死的,無論怎麼用力都推不開。
她瞬間意識到不對,她方纔聽下人說蕭景淵早就回來了,他應該在房裏。
於是試探着問了句:“蕭景淵,你在裏面嗎?”
屋內一片寂靜,正當她準備再喊一聲時,“砰”的一聲悶響突然從屋內傳來。
像是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沈霜寧連忙擡手拍門,喊道:“蕭景淵,你把門打開,發生什麼了?!”
“寧寧,你別進來,我沒事。”屋內終於傳來蕭景淵的聲音,可那聲音沙啞得厲害,帶着明顯的隱忍。
像是咬着牙關、拼盡全力才勉強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着難以忍受的痛苦。
這聲音聽起來怎麼可能是“沒事”?
“你是不是又毒發了?快把門打開,讓我進去!”
可她的呼喊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屋內再次陷入死寂。
沈霜寧頓時急了,嘗試用力把門推開,可怎麼都不行,她只好叫人來踹門。
正在院外值守的青雲聽到動靜立馬趕了過來。
“夫人您先讓開,免得不小心傷了你。”
沈霜寧依言退開,目光卻擔憂地望着緊閉的門扉。
“砰”的一聲,青雲一腳踹開了門板。
沈霜寧想也不想就提起裙襬疾步入內,便看到蕭景淵半個身子伏在桌邊,一條手臂無力地垂落。
墨發散亂地鋪在頸間和桌上,白髮似乎又變得多了些,露出來的半張臉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
而在他手邊,一個精緻的錦盒敞開着,裏面空空如也。
沈霜寧瞳孔一縮,快步衝到他身邊,扶着他的肩膀,嗓音帶着幾分顫抖道:“你吃了什麼?”
錦盒裏裝的是當初在通州時,裴執給他的藥,作用未明。
蕭景淵聽到她急切的呼喚,掀起猩紅的眸子,看了她片刻,便擡手撫上她的臉頰:“讓你別來,你怎麼還是進來了?怎的這麼不乖啊。”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背爬上頭頂,沈霜寧頭一回從他身上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脅。
男人說道:“你答應過我,要和我好好在一起,你不能丟下我。”
沈霜寧道:“你在說什麼呀,我當然不會丟下你了。”
“可你又去見了謝臨。他就那麼好,令你念念不忘嗎?”
沈霜寧剛要開口解釋,可安撫的話還未說出口,脣瓣就被蕭景淵狠狠攫住,瞬間被剝奪了呼吸。
脣舌親入,暗藏怒意。
青雲見狀頭皮一緊,下意識想回避,可又擔心主子眼下的情況會傷了夫人,只好背過身去,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
沈霜寧被蕭景淵緊緊扣着腰,整個人被他抵在桌邊,絲毫動彈不得。男人的吻帶着一種近乎毀滅的佔有欲。
下一秒,尖銳的痛感從脣瓣傳來,一絲腥甜很快在口腔裏蔓延開來——他竟咬破了她的脣。
沈霜寧一雙圓潤的杏眼頓時紅了,不服輸地咬了回去。
蕭景淵悶哼一聲,看着沈霜寧的眼眸倏地一暗,道了聲“出去”。
是對青雲說的。
青雲一刻也沒有多待,立馬走了,不忘帶上門。
……
蕭景淵溫熱的脣順着耳廓,落在她的脖頸上,舌尖似乎掃過了她的肌膚,沈霜寧爲之發顫。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蕭景淵擡眸,眼白裏爬着更紅的血絲。
沈霜寧方纔被逼出生理的淚覆在眼睛裏,正水汪汪地看着他。
蕭景淵直接將女子的衣衫脫了,再託着她的腰放在冰涼的桌案上,手一邊往下探,一邊扣着她的後頸,更深地吻了上去。
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很快被一片炙熱的旖旎取代,他比以往更加變本加厲,帶着近乎毀滅的深重欲求。
沈霜寧頭皮都跟着發麻,搭在桌上的腿軟得打顫,咬緊了牙關,才剋制着沒有泄出聲音。沾不到地的雪白腳掌,羅襪晃晃悠悠,要落不落。
待得脣分,兩人額頭相抵,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男人蒼白的脣瓣上還沾着點鮮紅的血,卻勾起一抹近乎病態的弧度,覆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因情動泛紅的嬌靨。
動作輕柔得彷彿在觸碰稀世珍寶,可下一句話卻讓人渾身發冷。
“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話音方落,手猛地往下一滑,隨即發狠地掐着那脆弱的脖頸!
眼底的血色越來越濃,盛着毀滅的偏執,他看着她一點點斷氣……
突然,蕭景淵猛地清醒過來,眼裏的血色盡數褪去,只剩下鋪天蓋地的驚恐與崩潰。
他都做了什麼?他竟然殺了她?
沈霜寧剛緩過一口氣,渾身痠軟,見他眼神終於恢復了清明,以爲他已經好了,可下一秒就看到他滿臉驚惶,還流了淚。
“你怎麼了?是不是還難受?別擔心,我已經派人去叫慕漁來了,你不會有事的。”她雙手捧着他的臉,心疼地爲他抹淚。
她從未見他哭得這般傷心,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墜,幾乎烙在了她的心上。
蕭景淵渾身顫抖着,感知到她的溫度,這才遲鈍的反應過來——方纔掐着她的脖頸,看她死在自己手裏的畫面,只是他的幻覺而已。
可他的心臟還在狂跳不止,巨大的後怕與自責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不敢想象,如果剛纔沒有及時清醒,如果幻覺變成了現實,他會變成什麼樣。
“寧寧……對不起……”
他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眼淚掉得更兇了,小心翼翼地將她擁進懷裏,“對不起,對不起……我剛纔…….我剛纔差點……”差點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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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寧並不知道蕭景淵剛纔經歷了怎樣恐怖的幻覺,只當他是毒發後心神未定,她輕輕拍着他的背,像安撫受驚的孩子般:“沒事了,沒事了,你別自責。”
誰料蕭景淵突然推開了她,二話不說就奪門而出。
沈霜寧顧不上穿衣,她意識到不妙,忙對外喊道:“青雲,快攔住他!”
門外,青雲立刻拔腿忙追了過去,院子裏的暗衛也跟了上去。
可蕭景淵本就武功極高,他真想跑,青雲拼盡全力追趕,也只能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越來越遠。
最後徹底跟丟了。
……
蕭景淵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沈霜寧派人在全城找了足足半個月,也沒有找到他人在哪。
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天傍晚,青雲再次垂頭喪氣地回到國公府,低着頭稟道:“夫人,屬下無能,派去的人把京城周邊都搜遍了,還是沒有發現主子的蹤跡……”
沈霜寧面上帶着些許疲憊,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聽完青雲回稟,她咬牙低聲罵道:“蕭景淵你這個膽小鬼!”眼眶卻溼紅了。
沈霜寧深吸一口氣,冷着臉說道:“把人都撤了,不找了。”
青雲錯愕地擡起頭。
沈霜寧輕撫自己的肚子,垂眸輕聲道:“既然他想一直躲着不現身,那我就另爲孩子找個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