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初和沈戟花了一天的時間,把七八年沒用過的吏房和戶房打掃出來。
吏房相當於前世的人事部,裏面存放了豐耕縣衙歷年的任命書,以及豐耕縣百姓的戶籍。
而戶房,則存放了關於民政、稅收、土地地契等文書。
兩間房是挨着的,都很小。
裏面有幾排架子,架子上有卷軸,有書冊,還有許許多多散落在地上的散頁。
“這些文書來不及收拾了,開會之後再說吧。”
反正扶貧之後,豐耕縣的所有數據都要更新書寫。
林寶初索性就不管了。
等有時間了再慢慢整理,挑出能用的,不能用的就找個屋子放着當古董。
“這個二堂也得收拾出來,明天就在這裏開會,以後這個地方就是扶貧專用的辦事廳了。”
二堂就在公堂的旁邊。
這本是一個喝茶聊天,用來迎接巡撫或供人聽審的偏廳,空間還不小。
騰出地方來,以後再添上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就是妥妥的辦公大廳了。
……
開會當日。
距離申時還有一點時間,城裏的幾位幫扶人就已經來了。
他們是從後門進來的,路過衙門後院的菜地時,無人不驚歎菜地裏的“盛況”。
“嘶——這都是爺種的菜?”
“這麼多,我咋一樣都不認得呢?”
“小王爺在豐耕縣十載,我可從來沒見他種成過菜,怎麼小夫人一來,爺這菜就種成了。”
前來的人自動分成兩撥。
一撥是同被流放的同僚,一撥是城中各位掌櫃。
他們在感嘆菜地長勢好的同時,也在聊今日的主題——扶貧。
儘管他們已經看過林寶初寫的冊子,可對於這個陌生的詞,大夥仍是雲裏霧裏的。
不明白扶貧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許太醫,您是兩朝重臣,見多識廣,可知道小王爺這是要做什麼?”
許良弼搖搖頭,“老夫也不知。”
“豐耕縣自生自滅太久了,是該想個法子改變改變了。”
人羣中不知誰輕嘆了這麼一句,聽得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他們何嘗不想爲當下做點什麼。
怎奈沒有朝廷的支持,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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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知道,一個林寶初的出現,就打破了他們自認爲沒有朝廷就寸步難行的想法。
那日林寶初帶着她的‘事業編’找上門的時候,他們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激動無比。
恨不得立刻就試一試。
“各位,請隨我移步到二堂吧。”
林寶初拿着準備好的材料出現,招呼大家一起過去。
前門,各位村長也一起來了。
“王老頭,你們村裏,爺的莊稼長得好不?我們村裏那莊稼長得老好了!”
“好啊,咋不好。”
那個被稱作王老頭的答道:“種在俺們村的莊稼長得也好極了,村裏人都說了,明年就照這個法子種。”
“我們村裏也是……”
村長們邊聊邊朝衙門走來,他們嘴裏聊的,都是關於地裏莊稼的事兒。
不過,不是自家的莊稼,而是衙門地裏的莊稼。
“各位村長,這邊請吧。”沈戟在前門等候。
見他們來了,便領着人往二堂走去。
二堂偏廳裏所有多餘的東西,全都被清走了,帷幔、花瓶、無關的字畫,什麼也沒留。
空留一排從各個房間裏蒐羅出來,又破又舊,高低不齊的桌椅板凳。
“感謝大家能來,各位請隨便找位置坐吧,我們準備開始了。”
林寶初手裏提了兩個壺,正在挨個倒水。
招待衆人喝水的大碗,是從兵房裏弄的,是以前班房衙役用的。
幸好有這些老物件兒在,否則這碗水他們還真請不起。
“嗯……這水好甜!”
“甜的?”
聽到有人說水是甜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端起面前的水就喝。
他們當中,有的已經很久沒有嚐到過甜了,還有的是從來沒嘗過甜滋味兒的人。
有人問:“這是啥水,甜絲絲的,還涼涼的,喝一口真舒坦。”
林寶初看了沈戟一眼,在他不高興的眼神裏,答道:“這是蜂蜜水,水是昨天燒了再放涼,又吊在井裏一夜,才涼絲絲的。”
扶貧本來就夠苦了,再不對大家好一點,以後甩起臉來,不好收場。
“原來如此,小夫人有心了。”
“大家都別叫我小夫人了,叫我名字或者林姑娘吧,以後咱們就是並肩作戰的隊友了。”
林寶初十分抗拒別人叫她夫人或者小夫人,這個稱呼不符合她現在所處的環境。
不像在鄉下,倒像是在盛京的大宅院裏。
“林、林姑娘……”
趙佳兒踩點來的,還未進門就聽到林寶初糾正大家的話。
猶豫之下,她怯生生地開口喊了她。
這個屋裏除了林寶初之外,全都是男子,她感到壓力很大。
“趙姑娘來了,快進來吧。”
林寶初上前迎接內向的趙佳兒,跟在場的人介紹她。
“這位是快綠閣趙掌櫃的女兒——趙佳兒,以後她也會在衙門裏幹活,還請大家多多關照人家小姑娘。”
“女的?”
屋內立刻響起陣陣私語,衆人看向趙佳兒的目光充滿了懷疑和審視。
那個因爲太過固執死板,不懂變通,所以被流放的溫懷溫太傅,率先發出不滿。
“小王爺,怎麼衙門的差事,女人也能來?”
她就知道……
林寶初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她早就料到在這個男女不平等的時代裏,趙佳兒的出現一定會有人發出這種疑問。
她並不打算現在就用現代人的思維和看法,來與他們現場脣槍舌戰一番。
沒有用的。
思維已經固定的雙方,別想在短時間內改變對方。
對噴是最沒用的。
只有通過實際行動去證明、去改變,纔是最好的辦法。
“溫太傅誤會了,趙姑娘是我請來替我抄寫的,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冊子需要抄寫,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林寶初請趙佳兒加入她的時候,就跟她打過招呼。
這個說法也是經過她同意的。
“原來如此,是在下多慮了。”溫懷衝趙佳兒點了點頭,就算是道歉了。
是個有格局的,也是個老古董。
“趙姑娘,你坐我旁邊吧,今天的會議麻煩你充當女師爺,幫我做記錄。”
林寶初護犢子一樣,帶着趙佳兒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