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晴空萬里。
宋稚綰還算清閒,用了早膳後和紫雲紫月在花苑裏澆花,澆着澆着她又把水瓢子一扔。
紫雲撿起水瓢子不解道:“小主子怎的了?可是累了?”
宋稚綰搖搖頭,又嘆了口氣,語氣頗爲惋惜:“這麼好的花,早知道就全摘下來做成香囊了,也好過被踩壞砍斷,落入泥裏,白白可惜了。”
紫月眼珠子一轉,笑着道:“小主子放心,這花落入泥裏也自有它的用處,枝葉化作花肥,來年的花就長得更好了。”
滿苑的花如今開得更盛,引來數只撲騰的碧玉蝴蝶落在枝頭。
有了花肥,來年的花便會開得更盛。
纖纖玉指輕落在花蕊,晨光流螢,好一幅歲月靜好、佳人怡情的美景。
宋稚綰緩緩蹲在花前,微風捲起絲絲碎髮掃在耳畔,她垂着眼睫,脣邊的笑意漾開,純真靈動。
即便是親近她的人看在眼裏,也只會覺得她不諳世事,彷彿不沾染世塵。
蒼一走進花苑的第一眼便立馬垂下了視線,不敢多看半分:“太子妃,您要的東西取來了。”
話音落下。
宋稚綰偏頭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動作不停。
只聽見“咔嚓”一聲。
紫雲紫月都沒瞧清那只手有沒有使勁兒,長得正壯的花莖便斷裂在宋稚綰手中。
她輕笑一聲,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面孔。
眸中熠熠閃爍的光卻好似期待着什麼,倏然起身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出去,嘴角的笑意卻透着骨子裏刻下的肅殺之意。
“走,去擦刀。”
——
廊下穿過一抹俏色身影。
蕭琰正和身前的暗衛吩咐着話,分明是背對着長廊,可還是跟聞着味兒似的,下意識轉頭看去。
那抹身影腳步一蹦一跑,兔子似的從他眼皮子底下穿過。
她癸水走了,身子也恢復了活勁兒,蕭琰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又同手下吩咐了幾句,腳步一擡,轉身找人去了。
宋稚綰回到廂房。
桌上放着只長長的大錦盒,她上前打開盒子,盒中正是蕭琰爲她親手打造的雙刃刀。
刀身寒光乍現。
宋稚綰握住刀柄,在空中揮舞了幾下,鋥亮的刀刃映出些許碎影,剎那間,她便將那一閃而過的氣息收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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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中靜得悄無聲息。
下一刻。
刀刃的破空聲便打破寧靜。
只見她瞬間屏息,手腕帶着刀鋒一轉,奮起發力,猛地朝身後無聲靠近的身影襲去。
身後溢出一聲輕笑。
抽出腰間的短刃迎了上去,利刃交鋒發出刺耳的鋒鳴,雙尖刃堪堪從蕭琰的肩頭擦過,映出兩人對視的雙眸。
宋稚綰狡黠一笑,眉眼靈動萬分。
她抽刃後退半步,下一刻,又繼續蓄力刺去。
廂房裏突如其來的打鬥聲讓門外三人皆一驚,齊齊探頭湊進去看。
只看了一眼,三人的面色又恢復如初,像是什麼也沒瞧見、什麼也沒聽見似的,在門外站好。
蒼一還偏頭看着紫雲紫月一眼:“你們倆怎麼沒隨着李管事王公公一塊兒走?”
紫雲紫月異口同聲:“我倆留下來護着小主子。”
蒼一皺眉,像是在質疑什麼:“你倆練過?”
紫雲點頭:“小主子往日習武時,我們也沒閒着。”
紫月:“雖說我們這兩下功夫比起小主子來差得遠,但是我們不怕死,必要的時候,能給小主子擋刀。”
蒼一瞭然:“哦,專門留下擋刀的啊。”
紫雲紫月:“……”
說話間。
廂房裏打鬥的動靜已經平息,蒼一探頭看了一眼,心底對太子妃的敬意又上一層。
這世上能拿刀抵着太子殿下脖子的人,恐怕也只有太子妃一人了。
廂房暖香陣陣。
雙尖刃抵在肌膚上的觸感帶着絲絲涼意,蕭琰仰着頭,卻垂眸往下看去,手中握着的刀柄朝向宋稚綰。
他嘴角勾起似無奈的笑,手中短刃一扔,掉在地上發出聲響:“今今好狠的心,若孤再動半分,這刀便刺進孤的脖子了。”
宋稚綰蹙了蹙眉頭,反手把刃收了起來。
語氣無辜道:“哪就有如此狠心了?太子哥哥明明可以躲的,卻偏偏往我刀下撞。”
兩人都沒用三分力,跟鬧着玩兒似的。
“好好好,”蕭琰笑得寵溺,“原是孤故意的。”
蕭琰走近,大掌牽過宋稚綰的手掌,輕輕將刀從她手中取下,放回盒中,這才問道:“今今怎的叫人把雙尖刃取來了?”
宋稚綰看着盒中的刀,笑意嫣然:“自是爲了帶在身邊自保呀。”
雖說她相信太子哥哥有萬全之策。
可她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即便用不上這身本事,帶着雙尖刃在身旁也不會變成累贅。
況且……
她並不想躲在衆人身後被保護起來。
太子哥哥佈下此局,這裏每一個暗衛都是抱着赴死的決心去護着她的。
她若是個無用之人便罷了,她自會躲好,不給任何人添亂;可她也能殺敵,她若能與太子哥哥並肩作戰,多一人之力,興許便能多救一人的性命。
她若沒有這般覺悟,早該隨着李管事王公公一同回宮躲好了。
蕭琰看着她眼中堅毅的光芒,輕嘆了口氣,自知自己是攔不住她的。
“好,那孤便準今今帶着。”
蕭琰本想尋個藉口由頭,將宋稚綰瞞着哄回宮中,再找人看着守着,不讓她踏出宮門半步。
可若如此,宋稚綰必然會察覺到不對勁。
到時他不在她身邊,其餘的人,蕭琰愣是想不出一個能壓住她性子的。
小姑娘平日裏看着嬌嬌柔柔,可真碰上事,哪怕是讓他父皇用天子威嚴去壓也未必能壓得住。
都是被他慣得反了天的,他最是清楚這一點。
若無人攔得住她,她再貿然來尋他,萬一落入烏薄遲之手,只會比現在危險萬分。還不如將此計全盤托出,把人留在他能顧得到的地方。
想到此處。
蕭琰不禁再多叮囑着:“此次的兇險不遜於邊關之戰,兩國相爭多年,烏蘇對蕭國虎視眈眈,即便面上交好結盟,也只是一時之計。”
“烏薄遲此次是抱着必殺孤的決心而來的,孤以身入局,自不能打草驚蛇。”
“莊子上佈下的暗衛統共只有二百餘人,烏薄遲卻潛了兩千僞裝成平民的精兵入京。”
宋稚綰不由得攥緊他的袖口:“這麼多?以一敵十?”
蕭琰揉了揉她的腦袋,摁入懷中:“今今若現在願意走,還來得及,孤讓人從後山的……”
沒等蕭琰說完,宋稚綰擡手便捏住了他的雙脣,笑眯眯的眼眸中哪有半分懼意:“我纔不走,爹爹孃親已經答允我和太子哥哥結爲夫妻了,若我走了,爹孃會罵我的。”
蕭琰聞言身形一怔,低頭便撞進了她水盈盈的瞳孔間。
“何、何時答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