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運籌帷幄、佈下生死大局時都沒有一絲的慌亂失措。
偏偏此刻卻如同心被揪緊,說話時也像是難以脫口一般,雙臂緊緊抱着懷裏的人,低頭問個不停。
“今今方纔說什麼?爹孃答允今今同孤結爲夫妻了?”
“是何時答允的?可是爹孃託夢?爲何爹孃不給孤也託個夢,孤竟不知曉還有此事……”
“近來孤忙於朝政,也沒帶今今去祭拜爹孃,想來是孤失了禮數,來日定要備上重香厚禮,再去……”
“太子哥哥!”宋稚綰本想捂住耳朵,手擡到一半,又去捂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這都什麼時候了?
太子哥哥竟還有心思想這許多。
蕭琰被那雙瀲灩的眸子瞪着,心中的欣喜不減分毫,從她手心悶悶出聲:“今今快同孤說說,爹孃是如何答允的。”
宋稚綰目光在他臉上流轉,低聲喃喃:“太子哥哥向來不信鬼神之說,何必如此當真呢?”
“只要是今今的事,孤自然當真。”
蕭琰面色十分認真,好似不聽她好好說一番便不肯罷休。
許是因爲宋稚綰太過思念雙親的緣故。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沒少在夢中夢見爹孃。
從前總是傷心驚醒,如今心結漸解,便不再哭了,夢中的爹孃也不再是渾身血紅、戰死沙場的模樣。
而是溫柔地笑看着她,誇她漂亮、誇她懂事……
可誇來誇去都是那幾句,宋稚綰在夢中聽得煩了,便同兒時撒嬌耍賴一般,讓爹孃再想些別的好詞好句誇誇她。
爹爹便誇她小小的拳頭,大大的力氣……
孃親沒誇,倒是問起了她有沒有心上人。
宋稚綰想不起來自個兒同孃親說了什麼,大概都是些太子哥哥的好話吧,只記得孃親最後同她說……
她找了個頂天立地的好郎君。
宋稚綰醒後也只當那是自己的夢,可現在看着眼前的“好郎君”。
恍惚間。
好似那場夢真是爹爹孃親託夢來人間看她一遭。
宋稚綰眼角泛紅,語氣帶着哽咽:“孃親說,我找了個好郎君,頂天立地,寵我疼我,寵得我如今的脾氣都愈發大了,連跟爹孃說話都愛耍小性子了。”
蕭琰想也未想便將她立馬護進懷中。
連聲哄着,像是看不得她落半滴淚:“哪裏就脾氣大了?孤日日陪在今今身邊,從未這樣覺得。”
像是想到什麼,他指腹揉了揉宋稚綰眼角的溼潤,不放心道:“可是爹孃訓了今今?爹孃不像孤常伴今今身側,許是誤會了,下回孤好好同爹孃說說。”
宋稚綰吸着氣擡頭看他,對他口中的稱呼覺得有些奇怪。
哭腔還未消去,便黏糊着嗓音問他:“那是我的爹孃,太子哥哥爲何管我的爹孃叫爹孃。”
蕭琰瞧着她的模樣只覺得嬌氣可愛得緊,沒有比這更惹人憐的了。
他低頭親在她泛紅挺翹的鼻尖,只覺得她是哭昏了腦袋:“今今的爹孃便是孤的爹孃,自然是隨着今今喚的。”
宋稚綰搖搖頭:“不對。”
蕭琰的脣沿着她的鼻尖往下親,在那嫣紅柔軟上停留着:“哪不對?”
宋稚綰還頗爲認真的思索了片刻,十分乖巧識禮般:“禮數不對,太子哥哥是君,我爹孃是臣,即便要論親,太子哥哥該喚我爹孃爲岳父岳母纔對,怎能喚爹孃呢?”
蕭琰看慣了她往日嬌蠻不講理的模樣。
若是從前見她這般乖順聽話,要麼是覺得這副身子換了芯,要麼便是覺得她又在揹着他琢磨些什麼蹊蹺。
譬如當初在圍場狩獵。
他處理完政務遲遲趕去尋她,瞧見的便是她一副乖巧順從的模樣。
當日蕭琰便讓手下去打聽發生了何事。
他那時並未什麼都不知。
只是還未曾面對過自己的心意,聽過後便將此事藏於心底了。
蕭琰從前以兄長的身份自居,總是將宋稚綰管得嚴厲些,甚至還怕蕭淑華將她帶壞了去。
有時兩個小姑娘喝喝茶喫喫點心,說些玩笑話傳到他耳朵裏。
自己養的這個嬌氣些便罷了,訓不得。
但總會派教習嬤嬤去將蕭淑華結結實實地訓一番,有時的玩笑話太過火,蕭琰甚至授意到惠貴妃面前,讓她將蕭淑華關上一月半月長長記性。
可那會蕭淑華慫恿他的小姑娘去當他的太子妃。
蕭琰卻沒管。
這便是最大的縱容。
也是真真正正的蓄謀已久。
“孤和今今之間,何必論什麼君臣?”蕭琰捏着她的小臉啃了一口,“今今和孤應是一體的纔是。”
房中投進一道清亮的光束,繾綣清幽的氣息絲毫沒有生死大局前的緊張不安。
望向那張貴妃榻上,只見高大的男人將俏麗的女子圈在懷中,將她逗弄得咯咯笑,眸中柔意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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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稚綰咬着脣忍住笑意:“旁的且不說,太子哥哥這般喚我爹孃,若皇上聽見了,豈是要傷心的。”
似乎是聽見不太想聽的人,又或是有些嫌棄。
蕭琰擰了下眉,大逆不道的語氣:“孤可不管他,他最是惜命,捨不得傷心太久。”
宋稚綰若有所思:“傷心會短壽嗎?那我從前……”
“今今不會,”蕭琰知她想說什麼。
“爲何?”
“孤保佑今今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