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坐在桌旁，撐着額頭想事情。
紅豆推門進來，放下一杯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嘆口氣轉身往外走。
姜杏突然叫住她。
“今兒生意如何？”
紅豆抿了抿脣，小聲回：“不太好，營收只有平常的一半。”
京城百姓當中，不乏趨炎附勢的人，聽說賀咫調任離京，明升暗貶，流言蜚語很快傳遍開去。
杏林春的生意斷崖式下跌，營收一降再降。
姜杏不擔心這些表面的東西，只是這樣擔驚受怕過日子，她很不喜歡。
明知趙楹跟賀咫在下一盤大棋，以退為進，給那個狡猾的聖父太上皇挖了個陷阱，可她還是覺得心頭惴惴。
看不透的人太多，捧高踩低的更多。
很多人需要忌憚，尤其是連續升遷兩次的許昶。
大約仕途太過順利，讓他如今趾高氣昂，把誰都不放在眼裏。
他對姜杏，如果說之前還有幾分愛意，如今全是怨懟和恨意。
且他如今狂妄近乎於變態，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再做出什麼越界的事情。
賀咫不在身邊，姜杏心裏沒底。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可是，突破點在哪裏呢？
直接找許昶談判，怕會助長他的氣焰，以為姜杏怕了他。
或者找趙梅英幫忙？
思來想去，貌似也不太合適。
她看透了許昶的本質，卻不得不答應賜婚的聖旨，如今必然很惱火。
姜杏不能再給她添堵。
她捧着腦袋想了半天，腦子裏蹦出來一個人。
她叫住紅豆，吩咐道：“派人去給長公主遞個信兒，就說求她幫忙斡旋，我想跟妤貴妃見上一面。”
她以前從不跟權貴攀附，如今不得不走出這一步了。
紅玉哎了一聲，出去傳話。
沒幾日，趙梅英命人帶話，讓姜杏初六一早入宮。
姜杏特意帶了兩包芙蓉仙子茶，見到趙梅英時，先送給她一包。
趙梅英興致缺缺，不想跟妤貴妃牽扯，派她的貼身侍女，把姜杏送到妤貴妃居住的未央宮門口。
侍女跟通傳太監交代清楚，衝姜杏施禮，便折返回去了。
因趙梅英提前跟沈妤繡打過招呼，裏頭很快傳話，讓姜杏進正殿會面。
姜杏跟在小太監身後，一路穿過連廊來到正殿門口。
“回稟貴妃娘娘，賀夫人到了。”小太監隔門回稟。
“讓她進來吧。”
殿內的嬤嬤招呼姜杏往裏走。
 |
 |
姜杏深吸了兩口氣，這才邁過貼了金箔高高的門檻，進到殿內。
“臣婦姜杏，參見貴妃娘娘”，姜杏走到屋子中央，垂首自報家門。
側間傳來腳步聲，沈妤繡由宮女攙扶着，慢步走了出來。崴身坐到貴妃榻上，眼皮輕擡，漫不經心的視線從姜杏臉上掃過。
姜杏垂首又道：“臣婦參見貴妃娘娘，恭祝娘娘萬福金安。”
沈妤繡輕慢的視線看向一旁，慢悠悠道：“咱們以前也沒有過交往，賀夫人為何突然造訪我這裏呢？”
姜杏擠出滿臉笑意，一揚手裏的茶包，殷勤道：“我的杏林春推出了芙蓉仙子茶，瘦身美白養顏，效果還不錯，特意給您送來，請貴妃娘娘賞光。”
沈妤繡垂眸擺弄她蔻丹新染的指甲，毫不在意道：“這等鄉土玩意，我可不敢喝。萬一喝壞了身子，你能賠得起嗎？”
“娘娘說笑了，芙蓉仙子茶我已經賣了數千包，從未有過差評，也從未聽說誰喝壞了身子。”
“她們是誰，能跟我相提並論？我可是貴妃，中宮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沈妤繡年紀不大，架子不小。
姜杏今兒可不是來推銷藥茶的，她還有正事要辦。
於是，她把茶包塞到一旁的宮女懷裏，道：“臣婦孝敬貴妃娘娘的東西，可沒臉再拿回去，如果您嫌棄的話，那就賞給下人們喝吧，權當您給大家發賞賜了。”
宮女偷偷抿脣，衝姜杏屈膝福了福。
她上次出宮探家，曾聽人提起過，杏林春的芙蓉仙子茶，一包難求，好多貴女都在喝。
本來想買一包的，結果排了半天隊也沒買上，只好作罷。
沒想到貴妃娘娘嫌棄，賀夫人豪爽地直接給了她。
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沈妤繡自然不知道宮女心裏怎麼想的，眼皮不擡，曼聲道：“賀夫人有話直說吧，本宮可沒工夫陪你閒聊。”
姜杏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為難道：“臣婦有些私密話想同貴妃娘娘說，您看……”
屋裏伺候的太監宮女有十幾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好開口。
沈妤繡對姜杏，自帶敵意。
還未入宮時，就聽她爹抱怨過很多次，姜誠祖作為寧王摟錢的耙子，掙得盆滿鉢滿。
戶部是皇帝摟錢的耙子，一個官方耙子，輸給了一個私人耙子。
沈頌安把姜誠祖當成了仇敵。
後來她進宮當了貴妃，雖然不算得寵，趙楹好歹給了她榮寵。
偏那個賀咫，纏着萬歲爺，總是與她作對。
就像上次她去送羊肉煲，結果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
愛吃羊肉的不是皇帝，而是賀咫。
那件事讓她懷恨在心好久，如今想起來，還氣得咬牙切齒。
原還想着等自己站穩腳跟，勢必要給姓賀的幾分顏色瞧瞧。
誰知，不等她羽翼豐滿，趙楹以病禪讓，竟退居二線。
他可能是歷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這讓後宮一衆嬪妃情何以堪。
沈妤繡一方面希望父親官運亨通，再上一步，坐到丞相的位置上去。
一方面又希望趙楹東山再起，那樣她才能後半生無憂，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她這幾日憂心忡忡，寢食不安，看誰都不順眼。
今兒姜杏進宮，無疑撞槍口上了，一見面就被她嗆了好幾聲。
可面前的佳人卻不惱，臉上依然掛着清淡的笑意。
她說：“臣婦接下來所說之話，都是機密，貴妃娘娘還請容個方便。”
沈妤繡半信半疑，眯眼望着她。
姜杏又道：“認真分析，萬歲爺跟賀咫是一條戰線上的人。我同貴妃娘娘的訴求，自然也是一樣的。咱們都希望萬歲爺龍體聖安，長命百歲，社稷安康，重掌朝政，您說對吧？”
沈妤繡不等她說完，擡手屏退了衆人，只留下一個她的侍女。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這丫頭是我的心腹，可堪信任。”
姜杏垂眸略一思索，決定採用激將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