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映和傅呈禮靜靜對視了幾秒。
然後,她有些執拗地扭過頭,視線轉向窗外。
心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翻涌。
傅呈禮反手關上了房門,走到病牀邊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輕聲道:“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叫醫生?”
安映抿脣不語,臉色平靜,對着窗外。
只留一個後腦勺給傅呈禮。
傅呈禮繞過病牀,走到安映視線看向的地方。
安映有些倔強道:“你讓開。”
傅呈禮聲線懶懶的:“我不。”
安映:“……..我不想看見你。”
傅呈禮:“但我想看見你。”
說完,他把被子掀開一條縫。
寬厚的手掌伸進去,摸到被子裏安映冰冷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安映另一只手上還打着吊瓶,壓根沒有力氣掙脫開。
安映脣瓣緊抿,瞪了他一眼。
傅呈禮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有力氣跟我鬥嘴,看來恢復的不錯。”
安映索性把腦袋擺正,眼睛盯着天花板。
傅呈禮:“之前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記得是記得一些。
但是安映剛醒來沒多久,腦子還是有點懵,沒有恢復到平時的狀態。
安映悶悶地嗯了一聲。
傅呈禮眼眸微挑:“有什麼想問我的?”
安映想了想,開口問道:“傅宇時怎麼樣了?”
傅呈禮蹙眉。
好不容易醒來,她最關心的問題居然是傅宇時?
傅呈禮:“他的手臂有擦傷,已經縫了針,頭部有撞擊,也拍了片子做檢查,沒什麼大礙。”
安映:“他還在醫院嗎?”
傅呈禮:“在樓下的病房。”
安映動了動上半身:“我去看看他。”
安映的腦袋才往上擡了一丟丟的距離,渾身都被扯得痛。
尤其是肩膀受傷的地方。
手臂完全使不上勁。
傅呈禮趕緊伸手扶住她:“別動,醫生囑咐了要靜養,你哪裏都不能去。”
安映無奈,只能又躺回去。
看來,未來一段時間,她都得掐着手指在醫院數日子了。
她默默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傅宇時是無辜被牽連的,被子彈傷到,頭部還受了撞擊。
萬一那幫混混下死手……..
萬一傅宇時爲了救她而喪命……..
安映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會過不來這個坎。
傅呈禮讀懂了安映臉上一閃而過的內疚的神情。
他沉聲道:“傅宇時從小就到處玩,渾身都皮實,你擔心他都不如擔心自己。”
安映盯着傅呈禮:“那你打視頻電話,讓我看看他情況怎麼樣。”
傅呈禮咬了咬後槽牙。
她對傅宇時怎麼回事?一下子患難見真情了?
就這麼水靈靈關心上了?!
但是現在病人最大,傅呈禮拗不過,只能拿出手機從相冊翻出一段視頻。
“這是今早拍的,拍完後給我爸發過去報平安用的,你將就着看吧。”
視頻裏,傅宇時坐在病牀上喫早餐,手上纏了一層繃帶。
病牀旁,圍了幾個小護士,她們笑嘻嘻對他說,這位患者你的手不方便我們可以幫忙喂,我們不忙的。
傅宇時回敬禮貌的微笑,說不用。
擡頭的時候,見一旁有個手機舉着對自己拍,他又露出白花花的大牙,比了個耶的手勢。
然後收回表情,淡定喫白粥。
這個報平安視頻,毫無感情,全是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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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映把視頻看了幾遍,這才稍稍放下心。
她想了想,又問道:“蔣薏如還好嗎?”
傅呈禮擡了擡下巴,示意牀頭的水果和鮮花。
“她送來的,蔣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後,擔心他孫女的安危,派專機把她接回去了,臨走前,蔣薏如特意來看你,給你帶了禮物。”
安映猶豫着,問道:“那……..杜晟怎麼樣了?”
傅呈禮眼眸暗了暗,低聲道:“進去了。”
問題終於漸漸來到了一些關鍵信息上。
安映有些擔憂:“杜晟他,會判很久嗎?”
傅呈禮勾脣,眼底沒有笑意。
“無所謂判多久。”
安映不明白。
傅呈禮:“因爲不管判多久,他都不可能活着出來。”
不可能活着出來……..
滅口。
安映一下子緊張起來。
她瞪大眼:“你,你要幹什麼?”
傅呈禮輕笑道:“你好好養病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給我。”
病房的氣氛一下子凝固。
安映呆呆看着傅呈禮,不說話。
她一直都知道,混跡在商圈,他一向是個嘴軟心硬的。
嘴上說着玩笑話,其實內心殺伐果斷,絕不手軟。
如果某一天,傅呈禮連玩笑話都懶得說了。
說明事態嚴重。
傅呈禮的動動手指,撓癢癢似的,抓了一下安映的手掌心。
“說點高興的。”傅呈禮笑着,“你還在手術室的時候,葉嬈就來了,她一直守着照顧你。”
傅呈禮把安映的手從被子裏抽出來,貼在自己的臉頰。
他垂眸,低聲呢喃道:“映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一聲不吭就消失,打你電話你關機,找不到你的人,我都要急瘋了,如果那晚沒有順利找到你,我真的會把葉城翻個底朝天。”
安映纖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她冰涼的手掌心裏,傳來他臉頰的溫度。
壓抑許久情緒終於有些繃不住。
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他墨黑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擡手從病牀旁的小櫃子抽了一張紙條。
輕輕給她擦掉眼淚。
傅呈禮的語氣有些哀怨。
“你剛纔問了這麼大一圈,一句話都沒有想問我的?我這幾天爲你奔波,白天葉嬈守着你,晚上我守着你,你一點都不感動的?”
安映沉默半晌,然後偏了偏頭,視線定格在他的臉上。
“傅呈禮。”
他神情一頓。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她的語氣,非常鄭重。
傅呈禮忽然意識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背後的嚴肅性。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柔聲道:“你說。”
安映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這段時間養病,我想讓我們的關係暫停。”
傅呈禮當下感覺心口被針紮了一下似的。
他低聲問:“映映,暫停是什麼意思?”
安映平靜道:“字面意思。”
傅呈禮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暫停到什麼時候?”
安映:“不知道,也許永遠吧。”
傅呈禮簡直要倒抽一口涼氣。
她這張嘴,可真厲害。
好像只有接吻的時候,她的嘴纔是柔軟的。
從這嘴裏說出來的話,有時候像一把刀子,戳的人心裏疼。
而且,他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纔好。
咚咚咚———
被敲響的病房門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