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汀池解釋:“肖騰身體不太舒服。”
應筠當然知道嚴汀池負責的翻譯對象是誰,在葉嘉淮走近的一剎,清冽的氣息就包圍了她。
一整天高強度的工作,那些會議中聽起來令人惱怒的試探,似乎沒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他,清俊依舊,不論對什麼好像永遠都遊刃有餘。
有那麼一瞬,應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信念的動搖。
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承認吧,應筠,你就是喜歡這款的。
而葉嘉淮,的的確確是個極品,理想型中的佼佼者。
但所幸,這樣荒唐的想法只敢在腦海中短暫地停留幾秒,理智很快更勝一籌。
應筠重新投入工作,葉嘉淮也沒有再多問。
會議繼續進行。
這段收尾的對話又持續了有二十多分鐘,剛剛簡短的休息時間顯然並不足以讓精力得到充沛的恢復。
應筠在一旁聽着,能感受到嚴汀池有些疲憊了,她更加集中了精神,以備不時之需。
她的謹慎很快起到了作用,嚴汀池在一個專業名詞上突然打了磕巴。
這就和考試場上腦子突然短路了,想不出一個數學公式是一個性質,越急越慌。
葉嘉淮的眉頭皺了皺,透露出隱隱的不悅。
應筠適時的前傾了一點身子,輕聲開口提醒,“Trackingfundflowsandassetownership”。
清亮溫柔的語調,談話並沒有因爲她的突然開口而被打斷,甚至自然到不像是一個失誤。
葉嘉淮突然發現,這個如暖玉般澄澈無瑕的姑娘,吸引人的,不僅僅在於那張俏麗的臉蛋兒。
他感受到她貼近時身上那股乾淨的淡香,心像是被柔軟的羽毛悄無聲息地撓了一下,攏起的眉頭也隨之被撫平。
十分鐘後,雙方友好握手,一天的談判終於有了結果。
嚴汀池在這時遞給她一個感謝的眼神,應筠回以一個謙虛的微笑。
按照行程安排,一會兒晚上還有個晚宴,不過都是一些基礎的交流,並不需要那麼多的翻譯。
應筠今天的任務到此結束,算是圓滿完成。
她回到辦公室收拾自己的東西,莊雨眠正好得了空,趁着休息的間隙來找她。
“筠筠!”莊雨眠從身後突然抱住了她,嚇得應筠險些驚叫出聲。
“學姐,你嚇我一跳。”應筠撫着胸口驚魂未定。
“那學姐給你拍拍小心臟,不怕哈。”應筠被逗的小臉微紅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可愛,莊雨眠在她面前總正經不起來。
應筠不留情面地拍開她的鹹豬手,關心地問:“晚上應該不用這麼累了吧。”
莊雨眠半撐坐在桌子上,說:“場面上有場面上的談法,宴會上有宴會上的談法。”
見她聽得認真,莊雨眠繼續給她科普職場小知識,“商人嘛,套路都是換湯不換藥的,你可別聽那些營銷號瞎說,什麼國外沒有酒桌文化,改個名字叫party而已。”
應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把學到的新知識記進腦子裏。
收拾好,莊雨眠準備送她下樓。
在門口正巧和姚主任碰了個正着,應筠今天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很滿意地誇了一句,“應筠,今天干得很不錯。”
“謝謝主任。”
會議的順利召開讓姚主任多添了幾分談興,“我一開始還好奇,讓邱師太這麼滿意的學生,到底有多厲害,今天一看,不是虛傳。”
“畢業後,如果有來華盛的意願,可以來試試。”
應筠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金量,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主任,我會繼續努力的。”
應筠並沒有因爲方纔答上一個名詞,就覺得沾沾自喜,她只是湊巧知道而已。
今天一天,應筠真切地感受到了她與職業翻譯之間的差距。
不論是從知識儲備還是翻譯技巧,她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莊雨眠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再晚車就更不好打了,出聲打斷,“主任,我送筠筠下個樓。”
姚主任很大方地擺擺手,“去吧。”
一入秋,北城的天就暗得早了,再配上簌簌的秋風一吹,蕭條意味十足。
莊雨眠勾着應筠的手臂,依依不捨的,很是惋惜,“還說晚上請你喫飯來着。”
應筠抱住她,安撫說:“下次也來得及的啦,下次我請學姐喝酒。”
“筠筠,就你這點酒量,喝酒還是算了吧。”莊雨眠可沒忘記應筠之前和她們一塊喝酒鬧出的笑話,又乖又鬧人的。
應筠在喝酒方面就是典型的人菜癮大。
她忿忿不平地爲自己辯解,“學姐你別小瞧我,我……進步挺大的。”
莊雨眠一眼看透她,挪揄道:“能從半杯倒進步到一杯倒了,是吧。”
應筠撇撇嘴,一杯誒,怎麼不算一種進步呢。
今天會議的結束時間推遲了,休息的時間本也沒多久,兩姑娘聊了沒兩句,電話來催了。
莊雨眠嘆了口氣,還得接着回去當社畜。
應筠怕她遲了挨批,催着她回去,“學姐,你快上去吧,別耽誤了事。”
莊雨眠雖然急着上樓,但依舊不忘叮囑她,“車打了吧,別省着,學姐給你報銷,回宿舍給我打個電話哈。”
“知道了。”
莊雨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應筠看了眼手機,打車軟件上排隊等待的數字很是壯觀。
正值國慶,又是晚上喫飯的點,車子是最不好打的。
一直等下去誰知道要等到幾點,地鐵站也不算太遠,應筠想了想,打算邊走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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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裹緊了大衣,從包裏新拆了兩個暖寶寶放到口袋裏,做足了應對冷空氣的準備。
但,一出門,蕭瑟的北風直往她衣領裏灌,吹得應筠恨不能把腦袋都縮進大衣裏。
她跺了跺腳,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獲取點溫暖,只可惜,成效頗微。
應筠只好悶着頭頂風往前走,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腳現在也疼的不行。
她苦中作樂地調侃自己,小美人魚的苦她也是喫上了。
身旁時不時有車輛駛過,她的影子就那麼被拉長又縮短,她像個孩子似的覺得好玩,傻乎乎地樂呵。
很多人提起自己的二十歲時都會下意識排斥,認爲那是個充滿迷茫困惑的年紀。
可很多年後,應筠再想起這個瞬間,依舊覺得幸福。
也不是沒有覺得日子很難的時候,但應筠更記得自己身邊有朋友,有親人,有着僅靠暢想未來都會覺得滿足的天真。
好比現在,風颳在臉上刺骨的疼,應筠卻在想,等她賺錢了,她要買輛小車,載着阿公阿婆還有舒洛一她們出去郊遊,野餐。
正自娛自樂得起勁呢,一輛黑色的車身卻突然在她身邊停下了,貼着車膜,看不清裏面。
應筠環顧了一圈四周,只有她一個人,腦子裏頓時警鈴大作。
她滿眼皆備地盯着車門,做好了下一秒就脫鞋逃跑的準備。
車門打開,應筠已經彎下腰準備脫鞋了。
高跟鞋也能做武器,至少能給她爭取點時間。
“應小姐。”司機走到她面前。
應筠的動作頓住了,她認得他,是上回給葉嘉淮開車的司機。
她的動作有些尷尬,怕司機看出端倪,只好裝作不經意地拍拍大衣邊角的灰塵,才站直身子問好,“您好,司機先生,請問您有事嗎?”
司機朝她友好地笑着:“葉先生派我來送您回學校,這個點,不好打車。”
葉嘉淮?
他們今天也沒什麼交集吧,她都以爲今天除了電梯那會兒,他就沒注意過到她呢。
他突然這麼好心做什麼?
又善心大發了?
應筠果斷拒絕,順帶扯了個謊,“不用了,我已經打到車了,等一會兒就好了。”
司機沒料到她會拒絕,葉嘉淮料到了。
他的電話幾乎是掐着應筠準備轉身離開的時間點打來的。
司機把手機遞出去,“葉先生的電話,要不您……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