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年紀大了,已經有些疲倦。
但中秋宮宴沿襲舊例,一般都要持續到晚上進行最後一個賞月的環節,此時距離結束爲時尚早。
太后打起精神對衆人說:“今日中秋佳節,月圓人團圓,衆卿也該一掃沉悶,趁此良辰美景,歡聚之時,每桌自行行酒令,有才藝者也可上前來展示,今日宴上都是女子,彼此間無需拘束,旨在共添節日之樂,如何?”
太后話音一落,夫人們紛紛笑着捧場。
圓桌間泛起一陣低語。
宮宴每年都舉辦,每年都有才藝展示,因此大家也不是全無準備。
只不過今年的中秋宴只邀請了各府夫人們,大多數年長,行事就要穩重些。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猶豫踟躕,有人躍躍欲試卻在等旁人先來。
一時間倒是未有人站出來。
陳氏幾欲按捺不住:“我會耍纓槍,我要想上去給太后和皇后耍一段。”
她即將要自告奮勇站起來,王夫人連忙伸手擋了她。
“宮廷之中,太后與皇后面前舞刀弄槍,恐怕不合適……萬一失了準頭。”
後頭的話,她未說。
陳氏卻像被涼水澆中,歇了心思。
她今日險些成了太后黨,早已經卸下了剛進宮時自由散漫的心態,這皇宮裏還是有些可怕的,一點不親和!
萬一她失了準頭,驚嚇到哪位貴夫人或是太后嬪妃,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韋映璇的位置本就在外圍,原本也無人注意到這邊,她就不打算湊這個熱鬧。
誰知身側貴妃卻忽然悠悠道:“聽聞韋學士之女才貌雙全,今日有幸得一見,只見了貌卻未見才,不如請她作詩一首,讓我等親眼目睹韋學士之女的才情風采,也爲宴會增添一些雅趣,如何?”
聲音不大,卻自帶凝聚衆人目光的氣場。
一時間,無數道目光都齊刷刷落在韋映璇身上。
就連太后和皇后都看過來。
韋映璇哪裏想到貴妃會來這一出,避無可避,便也就落落大方站起身。
她自小讀詩書,作詩於她來說並不難,不過是發揮一般與出色的區別。
今日她不在狀態,想了片刻,才銀誦出一首與中秋月圓相關的五言小詩。
不算驚豔,也不落下乘,中規中矩的。
“不錯。”太后多看了她一眼,正要說話,忽聽聞下首陳氏在席間大嗓門宣揚,作詩的是她的兒媳婦。
太后一下子對上號,問韋映璇,“你是南亭侯夫人?”
韋映璇連忙道:“回太后,是。”
太后心裏還莫名奇妙了一下。
既如此,爲何方纔貴妃介紹時,卻說她是韋學士之女。
女子出閣便是婦人,都墜夫家姓,原該直說是宋夫人或南亭侯夫人,貴妃卻要韋學士之女稱呼,也不嫌拗口。
“母后,她這詩作的確實不錯。”
太后回過神來,點點頭,“是啊,擔得上才女之名。”
她點評道:“用詞濃縮精簡,意境深遠,可見平日是博覽羣書,根基深厚。哀家尤其喜歡‘清輝灑滿院,金樽同歡顏。’這兩句收尾。來人,看賞。”
有宮女端着托盤走來,裏頭躺着一片大金葉子。
韋映璇連忙謝恩,“謝太后賞賜。”
金葉子分大中小,太后賞賜的金葉子是大金葉,放在托盤裏十分顯眼。
一旁的韋映雪瞬間破防,心態炸了,又一次險些打翻了面前的杯子。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大金葉子,好傢伙,這一片最少一斤重,看分量就有500克。
太后對韋映璇也太大方了。
她心裏酸的厲害,憑什麼啊,張口吐幾句酸詩就能得一片大金葉子。
再反觀自己,這些天又是出力又是討好,足足奉獻出一百瓶香水給太后,太后連個屁都沒給。
先前韋映雪還想着再忍耐忍耐,好飯不怕遲,但一看見韋映璇輕鬆得了片金葉子,再也忍不了了。
韋映璇謝了恩,剛坐下。
韋映雪立馬起身,舉起手朝着太后揮舞:“太后娘娘,我,我我我,我也有節目要爲大家表演。”
太后隔着老遠看見她手舞足蹈的模樣,心頭便是一晦氣,不欲搭理。
“衆位卿家,可還有願意登場的,今日不拘好與不好,都有賞賜。”
韋映雪急聲道:“太后,妾身有,妾身有才藝欲展示啊!”
她大聲叫嚷,腳尖都踮起,奈何太后就是不見她。
反而點了另一位夫人上前,用宮裏提供的樂器爲大家奏了一曲琵琶曲。
一曲畢了,夫人們紛紛誇讚,太后甚爲滿意,賞了那位夫人一片金葉子。
韋映雪心浮氣躁,嫉妒翻涌。
她也想要大金葉子。
別看她靠着系統輕輕鬆鬆就製作了香水,可她前前後後卻未賺到一分錢,反而往裏頭貼了不少。
光是那些裝香水的瓷瓶,她就一口氣購買百多個。
給宮裏送的,還不能質量太次,她下了血本,爲此花去幾十兩銀!
太后嘴上說着她的香水好聞,制香的本領高,卻從頭到尾都沒獎賞過她一件值錢東西,連個大餅都未給她畫。
突然……韋映雪餘光看向隔了一個位置的貴妃。
方纔貴妃都推舉了韋映璇,她也可以求助貴妃啊!
想到此,韋映雪連忙大着膽子對貴妃道:“貴妃娘娘,妾身想上前表演才藝。”
貴妃看都未看她一眼,“不必請示本宮。”
韋映雪討了個沒趣,只能不甘不願地咬脣張望,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她哪裏知曉,貴妃根本都未在意她是哪個,僅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韋映璇身上。
不過是因爲韋映璇在此位置,她纔來了此桌。
接下來又是幾位夫人相繼展示了才藝,精彩的,便得一片大金葉子,不甚精彩的,也得到了太后賞賜的小金葉子。
![]() |
![]() |
韋映璇看貴妃不再針對自己,總算鬆口氣,不知不覺也跟着看夫人們表演,露出了笑容。
貴妃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突然問她:“好看嗎?我看你十分入神。”
韋映璇心頭一凜,忙道:“回娘娘,好看。”
貴妃眯起眼,突然揚起聲,朝着太后主桌的方向道:“臣妾聽聞韋學士之女算學精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太后娘娘,可否讓她上前展示?叫臣妾等人開開眼界。”
又是輕飄飄一句話,便立刻將太后、皇后,乃至全場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韋映璇臉色發僵。
今日可是百人宴,前來的夫人衆多,展示一次是落落大方,接二連三就十分搶風頭了。
她深吸口氣,站起身說道:“太后娘娘,妾身微末小技不敢獻醜,願自罰酒三杯……”
“太后。”
韋映雪嗖地站起身,激動道:“貴妃娘娘方纔說到韋家女,應該指的是妾身,妾身也是韋家女,自問算學很不錯,妾身願爲大家露一手。”
正好,她也沒什麼正經才藝。
小時候條件受限,她都沒去過興趣班。
但糊弄這些古人也不需要什麼才藝。
原本她要上臺去,是打算獻唱一首歌的,既然貴妃說到算學,那正好做算術題好了。
韋映雪一番話,猶如一顆石子打在湖裏,周圍瞬間響起竊竊私語聲,談論起韋家被逐出門的那個女兒。
韋謙恰好在京城有幾分才名,在座夫人們多多少少都知曉前陣子的八卦。
事後,說是韋家將長女逐出門,卻未再傳過那位長女的下落,沒想到她今日竟在宮宴上!
難不成是太后邀請進來的?
夫人們的目光,探究地落在韋映雪臉上。
就連貴妃都投過來意外的一眼,目光落在韋映雪臉上上,定定看了半晌。
太后額上青筋直冒,連着悶了好幾口茶水,都未張口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