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溪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
可牀單有些輕微褶皺,可以確定他昨晚回來睡過。
推開主臥房門,她瞧見傅斯寒正站在露臺上,背對着自己低聲打電話。
露臺門留了一條縫隙,許溪走近了些,才聽見了只言片語。
“周離,你現在真是哪兒都敢帶她去……什麼不知道?我就不信那麼一個大活人尾隨你,你沒察覺?”
也不知電話那端說了什麼,傅斯寒的聲音才緩和了些:
“你應該改名叫‘周有理’……知道了,這事先別告訴她。再讓她提心吊膽徹夜難眠,你就準備收拾東西滾蛋吧……”
傅斯寒這面剛掛斷電話,便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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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兩條手臂纏了上來,許溪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
“什麼事不能告訴我?”
傅斯寒無聲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去,見許溪只穿着單薄的睡裙,也沒立刻回答。
他略微彎腰,用完好的那條手臂將她抱了起來:“早上涼,怎麼不多穿點出來。”
他這一回頭,許溪才發現他脖子上的紗布,也顧不得問之前的事,忙伸手去摸紗布:
“怎麼受傷了?怎麼弄的?”
見她神情焦急,傅斯寒倒是笑了,他單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拉上露臺的門,淡定自若地朝沙發走去。
“這不是傷,這是愛的勳章。”
“別胡說八道。”
許溪蹙眉懟他,就着位置優勢,直接解開他睡衣的扣子,往下扯了扯,露出整個肩膀。
肌膚上一大片青紫。
“誰打的嗎?你昨天去做什麼了?”
這兩天傅斯寒一直不在家,也不在公司,許溪知道他應該是在處理綁架的事,可具體做了什麼,他卻從來不說。
傅斯寒彎腰將她放在沙發上,順勢坐在她身旁,坦言道:
“傷害你的人,已經全部送進去了。這次鬧得挺大的,我如果不受點傷,肖隊那面沒法交代。”
許溪擡手撫摸着他脖子上的紗布,滿眼都是心疼。
“疼不疼?”
“不疼”兩個字已經到了舌尖,又被他嚥了下去。
“挺疼呢,那包紮的醫生好像和我有仇似的,下手特別狠……寶貝,以後你幫我換藥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樣。”
一句話,便讓許溪想起了年少時的事。
那時他們已經很熟了,他時不時就跟人家打架,弄得到處都是傷。
可他有時候傷得輕,執拗地不肯去醫院,她就只好買來碘伏和止痛藥,親自幫他上藥。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許溪臉頰有了些熱意。
“還是要聽醫生的話,畢竟我不是專業的。這傷口在脖子上,如果處理不好,到時候留下傷疤,整天露在外面多難看。”
“那怕什麼?”傅斯寒不以爲然:“你不嫌棄就好。”
“我當然不嫌棄。”
許溪想起一件事,還是問道:“許大海最後怎麼處理的?”
傅斯寒知道她自從得知真相之後,是強壓着憤怒和恨意的,因爲她怕自己爲了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她總是一遍遍提醒他:不要因爲那些人渣髒了手。
他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不會讓她因爲這個擔驚受怕。
“我放了他,又假借宋廣泰的名義,安排他暫時出國避難,他深信不疑。可他不知道,這次是有去無回了。”
傅斯寒擡手撫過許溪的後脖頸,掌心順着她的衣領探入,在她單薄的後背上輕輕撫摸,那些傷疤像是一瞬間有了溫度,微微燙着他的手。
許溪身體緊繃了一下,卻聽他又說:“他只是參與了綁架,你又沒出事,即便被抓進去,也判不了多少年。阿姨的事,他雖然親口承認了,卻沒有證據。這種貪生怕死的人渣,一旦上了法庭,恐怕都會反咬我們一口。法律拿他沒辦法,就只能另闢蹊徑了。”
他垂眸望着許溪,幽寒的聲音立刻切換成乖乖小狗:
“不過你放心,你說過不讓我親自動手,我都記得呢,肯定會聽你的話。”
許溪沉默着點頭,回想起這些年許大海對媽媽、對外婆、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她殺了他的心都有!
可她不能這樣做,這才讓她感到無力和焦灼。
傅斯寒說的是對的,許大海一旦被抓走,完全有可能倒打一耙,說當年的事都是他胡編亂造的,爲的就是保命。
到時候處理起來就更棘手。
許溪輕輕吁了一口氣。
不管怎樣,徹底解決了許大海,她心裏才稍微鬆快了一些。
“那你剛纔在電話裏說,什麼事不能告訴我?”
傅斯寒撫摸着她後背的手一頓,沉銀了幾秒,只好如實回答:
“派去醫院守着的人說,宋易安的腿……一時半會兒可能站不起來了。”
許溪微微一愣。
“車禍現場太過慘烈,他的腿卡在了座椅裏面,當時救援費了很大力氣才把他從車裏拉出來。”
傅斯寒聲音低緩:“醫生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後的情況不好說。”
許溪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爲何,心裏竟然悶悶的。
“你明明提醒過他,讓他防備宋家那幾個人……”
“關心則亂。”傅斯寒即便不願意承認,可還是不想歪曲宋易安當時的心境:
“聽說你被綁架,他肯定顧不了那麼多了。”
許溪輕扯了一下嘴角,說不上來此刻的心情:“明明都分手了,還因爲我變成這樣……他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差。”
當時她發生車禍,卻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
與她相比,宋易安可不就是運氣差了許多麼。
而且,他還有大好的未來,卻要爲了一段不可能的關係獨自涉險。
她心裏總歸是不太舒服的。
傅斯寒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拉着她的手,垂着眼瞼,輕輕撫摸着她每一根水蔥般細白的手指。
“三年前那場車禍,你還找了心理醫生是嗎?”
許溪點頭:“嗯,那段時間我每次閉上眼睛都是尖銳刺耳的剎車聲,感覺腦袋裏天旋地轉,噁心想吐,什麼都喫不下,不到一個月就瘦了十多斤,也是從那會開始,就一直胖不起來。”
那場車禍過去了太久,她現在回憶起來,已經能平靜地講述當時的痛苦。
“我看了大半年心理醫生,才慢慢好了些。不過對那場車禍卻淡忘了,連過往的一些人和事,也記不太清了。”
她拉着傅斯寒的手,見他眸中是意味不明的深意,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眼睛。
“傅斯寒,我之前不是故意忘記你的,我是真的忘記了一些事。好像過去的很多記憶都被蒙上了一層紗,模模糊糊的,它們就在那裏,可我卻看不清。”
“我知道。”傅斯寒攏起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又親:“以後我們會有更多美好的回憶,過去的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