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也被同伴拉到一邊，此刻的他熱淚盈眶。
除了痛，在這一刻更多的是悔恨。
他認出喊讓路的聲音。
這是他大哥身邊長隨的聲音。
他也是這個時候想起，今日他大哥休沐在家。
他一把拽住同伴的領子，五官猙獰而絕望，咬牙切齒。
“我讓你們找金吾衛！金吾衛！巡街的金吾衛！找我大哥來，你是不是覺得你們特有本事啊？”
找金吾衛來，他拿點好處就把他們打發了，這事也不會傳到他爹那去。
可來的偏偏是他大哥，這跟直接把簍子捅到他爹那有什麼區別？
這頓家法他是逃不掉了。
他現在的心微微發涼。
“八——”
“九——”
何清淨顯然不在意會不會被馬撞飛，眼裏只有打楊霖。
楊霖聽到她的聲音，擡眼對上她不懷好意的笑，只覺遍體生寒。
“十！”
何清淨這一聲落下，一匹棗紅駿馬迎面而來。
呼吸之間，一馬一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
她彷彿沒看到，揚鞭而去。
馬背上的楊俊生看了眼街道邊上埋頭躲避鞭子的弟弟，也知道他這次是踢到鐵板了，纔會表現得如此狼狽。
眼看長鞭就要落到楊霖身上，千鈞一髮之際，楊俊生手中長槍往前一送，同時勒馬。
紅棗馬往前擡蹄，在距離何清淨三步的距離前停住，何清淨的鞭子也纏在楊俊生的長槍上。
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馬蹄落下，直接踩在何清淨的小臉上。
直到馬蹄落地，他們纔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後面的幾人陸續跟上。
一位少年坐立在馬背上，來到楊俊生身旁，意氣風發，氣勢十足。
整條街道氣氛中的肅殺之意無形之中更加濃烈。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落在身上，楊霖怯怯擡頭。
“鐺！”他的頭直接撞在冰冷漆黑又沉重的槍桿上。
他疼得縮回脖子，滿臉委屈，不敢出聲。
他大哥平日氣場本來就強，現在還騎在馬背上，給人的壓迫感更加強烈。
周圍的氣氛凝固一般，讓人有些喘不上氣。
楊俊生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很眼生，並非京都人士。
可她的眉宇之間莫名讓他感覺有兩三分眼熟。
只是那種感覺在她偏頭的輕微角度變化間，很快又消失無影。
他正要開口，小姑娘比他更沉不住氣，張嘴比他更快，面色清寒。
“下馬！”
衆人沒想到，這小姑娘面對楊俊生，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楊俊生身旁的男子身子往前傾了傾，脣角微勾，張揚而輕狂。
“小姑娘，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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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指向楊俊生，鄭重其事給這個膽大妄爲的小姑娘介紹道。
“這位可是羽林衛中郎將，當今皇上的貼身帶刀侍衛！”
宋知齡說完這話，等着看小姑娘變臉的樣子。
何清淨歪了歪小腦袋，看向宋知齡的眼神寒光凜凜。
“跟我說話，得下馬！”
語畢，她驟然用力一拉，朝後退出半步。
楊俊生感受到長槍上傳來的強烈拉力，險些被拉下去。
他很快回過神，和這個小姑娘對拉。
這一拉扯，楊俊生也切身感受到小姑娘小小的身體中，那股蠻橫的力道。
宋知齡看到楊俊生脖梗上的青筋凸顯，連連嘖了好幾聲。
“中郎將，今天你要是連這麼個小姑娘都收拾不了，你這位置乾脆讓給我坐得了，不然皇上晚上都睡不安穩。”
楊俊生這些年碰到的高手不少，但這麼小年紀就能跟他拉扯的，這個小姑娘還是頭一個。
聽到這風涼話，他氣得沒法給宋知齡一拳。
這一分心，前面的小姑娘忽而手腕一抖，纏在長槍上的長鞭瞬間鬆開。
他雖然及時穩住身形，長鞭已然再次襲來。
這次她的目標不是他，而是他旁邊的宋知齡。
宋知齡也沒想到這小姑娘會突然奔着他來。
短暫的錯愕後，他從容揮出手中馬鞭，順勢纏住小姑娘的長鞭，輕易化解這一鞭。
他咧嘴一笑，笑到一半，看到小姑娘臉上詭譎的笑意，臉上的笑又僵住了。
不是，這丫頭笑什麼？
只見何清淨手腕用力一抖，“啪”的一聲驚響，長鞭重重打在馬脖子上。
下一秒，宋知齡身下的馬驚了！
“哎——”宋知齡驚呼，只來得及勒緊手中繮繩，馬已經馱着他飛馳奔出這條街。
“老楊，我馬上回來，你撐住——”
宋知齡的聲音隨着他的人逐漸遠去，追着他去的，還有他的長隨。
“這下清淨了。”
何清淨收回得意的目光，重新看向楊俊生，眼中光芒逐漸狠厲。
“該輪到你了。”
楊俊生看這小姑娘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麼小的年紀，就該被好好打壓打壓。
他五指緩緩握緊槍身，厲聲呵道。
“來啊。”
何清淨身子微微傾斜，正欲動作，身後突然有人喚她名字。
“清淨，不得無禮。”
雲九重輕移蓮步，來到何清淨面前，拉着她到自己身後，這纔不急不慢的自我介紹。
“民女雲九重，見過中郎將。”
楊俊生眼神微動，仔細辨認眼前的人。
時間太久，他幾乎已經忘記記憶中那個小女孩的樣子。
畢竟當時只是幾面之緣。
“你……”
顧忌到周圍人太多，他想問的話如鯁在喉，還是咽回肚中。
他手臂揮動，槍尖指向楊霖，質問道。
“這是你讓你的人乾的？”
“是。”雲九重依舊不卑不亢，緩緩道來。
“他推人摔下樓，砸斷了別人的腿，當也讓他斷條腿長長記性。
至於這鞭刑，也足以讓他牢記今日犯下的過錯。”
若是別人，楊俊生定然會維護自己的弟弟。
可眼前的人，他也不好打罵對之。
“姑娘說得有理，可也不能如此動手，我們楊家的人，自會有我們楊家人親自管教。”
楊霖已經接受即將到達的家法，眼下唯一能撫慰他受傷小心靈的，也就只有楊俊生的護短。
聽帶楊俊生這話，他的腦子愣了好半晌，緩緩仰頭看向楊俊生。
這話聽着怎麼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大哥，你最好話還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