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快樂很多,但也有不順利的地方。
比如,大同的冬天是真冷啊。
還沒進十一月,突如其來一場大雪,徹底打亂了姜杏的生活。
她傷風病倒了。
渾身滾燙,兩頰通紅,她坐在牀上,捧着肚子難過得直掉眼淚。
“我不該貪玩,不該沒穿大氅就跑去院子裏玩雪的。”
“我倒是無所謂,就怕影響到孩子。”
“萬一把小圓子燒傻了,可怎麼辦呀?”
姜杏可憐無助地抹一把眼淚,意外地沒向賀咫撒嬌。
他看得出來,這丫頭是真的害怕了。
摸摸她滾燙的額頭,賀咫怎麼會不擔心呢。
勸她用藥,她顧慮頗多,擔心是藥三分毒,會對肚子裏的小圓子不利。
可任憑高熱下去,只怕她這樣的大活人也會被燒壞腦子。
賀咫上前抱了抱她,“你先把藥喝了,回頭再擔心小圓子。”
“萬一……”
“沒有萬一,你第一重要,其次才是小圓子。”
她還想再說什麼,被賀咫用指腹蓋住了脣。
“就算會有影響,你這麼撐下去,對小圓子也是不利。大不了我們多掙錢,多置辦些家底,將來就算小圓子出些意外,我們養他(她)一輩子。”
他底氣十足,不像是在說笑。
姜杏猶猶豫豫接過藥碗,把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灌下去。
賀咫扶她躺好,準備把藥碗收走,可姜杏拉着他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
以往都嫌棄他渾身滾燙,夏天的時候把他推得遠遠的,不讓碰到她。
此時握着他的手,只覺得涼絲絲的,說不出的痛快。
賀咫突然想起一個妙招。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安撫好姜杏,起身出門站在雪地裏,待了一刻鐘,方才進屋。
屋外天寒地凍,站得久了渾身冰冷。
他脫了外衣,撩開被子躺到姜杏旁邊,一伸胳膊把她抱個滿懷。
姜杏渾身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炭。
突然置身於一塊冰上,她貪婪地把人抱緊,恨不得吸取了他所有的清涼。
一冷一熱,抱了一刻鐘,賀咫只覺得自己從一塊冰,變成了一盆溫吞水。
他起身再次來到雪地裏,兩手哈氣,不停地跺腳,讓自己強行降溫。
溫吞水重又結成了冰。
他再次回到屋裏,躺到牀上抱住了姜杏。
如此往復,效果奇佳,比那碗藥湯子還要見效快。
一個時辰之後,姜杏終於沒那麼高熱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賀咫卻累得精疲力盡,躺在她邊上也睡着了。
夜裏她又重新開始發熱,賀咫如法炮製,又折騰了好幾趟,方才幫着姜杏把溫度降下去。
第二日一早,姜杏是從飢餓中醒過來的,飢腸轆轆,一睜眼便問飯好了沒。
賀咫鬆了一口氣,起身披衣去了廚房。
紅玉天不亮就起來做早飯,粥熬得軟爛,白面大饅頭熱騰騰,非常暄軟。此外還有醃好的蘿蔔,剛剛炒的青菜。
賀咫端了餐盤進來,先給姜杏擦了手臉,她已經迫不及待大口吃了起來。
賀咫擡手在她額頭試了試,溫度正常,沒了高熱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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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咳嗽兩聲,大約得將養些日子。
賀咫鬆了口氣,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姜杏吃得兩頰鼓鼓囊囊,頓時愣住了,“我把病氣過到你身上了?”
賀咫擺擺手,想否認,卻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他暗道糟糕,卻不想姜杏過於擔心,笑着說自己體格強壯,好多年不曾生過病,讓姜杏放心。
他洗漱完畢,藉口任上有要務處理,匆忙出了家門。
一路上噴嚏不斷,他知道自己也生病了。
到了兵營直接去找了軍醫。
軍醫徐慈四十多歲,平時下藥以量大管飽,藥效猛烈着稱。
別人眼裏喝兩碗薑湯就能好的傷風感冒,在他這裏必須來一碗濃厚的麻黃湯。
因此,但凡是小傷小病,衆人寧願忍着,也不輕易麻煩他。
賀咫說明病情,徐慈冷臉道:“不過是個小傷風而已,賀大人喝兩碗薑湯,捂着被子睡上一覺就好了,何必來我這裏吃猛藥呢。”
“我娘子病着,不想讓她擔心,徐大夫只管開藥,最好今天白天就能除根。”
徐慈:“胡鬧,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道理賀大人難道不懂嗎?”
“我自然懂,而且我娘子懂藥理,我比誰都懂。可情況特殊,她懷着身孕,自己病了已經很難過,如果我再染病,誰照顧她?而且會加重她的負擔,不利於恢復。”
徐慈:“沒想到賀大人還是如此深情的男人,既然你信得過我,那我便給你來上一副猛藥吧。”
徐慈寫下藥方,親自抓了藥交給小徒弟去熬。
很快,那碗黑乎乎粘稠發苦的藥湯,便端到了賀咫的桌前。
隔着很遠都能聞到令人汗毛直立的藥味。
賀咫毫不猶豫,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效果當真如徐慈所說,既猛烈又快速,等賀咫傍晚回到家裏時,已經看不出一絲傷風的症狀了。
姜杏慵懶地躺靠在牀上,終於鬆了口氣。
由於賀咫照顧得好,姜杏恢復得很快,不過三五日,症狀全部消除。
賀咫叮囑她務必在屋裏呆住了,別動不動就往外跑。
這一次姜杏十分聽話,不管外頭下雪亦或是晴天,她始終沒出過屋子,眨眼要進臘月的時候,意外又出現了。
姜杏每回夜裏開始抽筋,輕則疼上半個時辰,等好了還能繼續入睡。
重的話,無論是按摩、熱敷還是其他,都不管用。
她經常半夜疼得睡不着覺。
一開始還會叫醒賀咫,讓他幫自己想辦法。
後來乾脆就那麼忍着,實在忍不住才會推醒賀咫,讓他幫忙往湯婆子裏換上些熱水。
賀咫不放心,特意跑到醫館詢問老大夫。
“賀夫人自從傷風之後,有一個月未出門?”
賀咫點頭,“這一個月,雨雪不斷,怕她出門再傷風感冒。”
“非也非也,”老大夫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女人乃陰寒的體質,本就缺乏陽氣。一個月不曾吹風,亦無法曬到太陽,陽氣不足,便會陰虧,抽筋在所難免。”
“那怎麼辦才好?”
“天氣好的時候,每日都要曬一曬。不用太久,兩刻鐘即可。”
賀咫質疑:“天寒地凍,也要每日都出門?”
老大夫點頭,笑問他:“賀大人第一次當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