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咫夫妻倆先去了賀府。
見過賀老太太和衆人,敘舊寒暄,好不熱鬧。
在賀家吃了團圓飯,入夜之時,兩人又回了姜家。
姜誠祖到江南採買布匹和春茶,已經離京三天了。
姚婷玉剛把苟安哄睡,聽下人稟報說大小姐跟姑爺回來了,她大喜過望,來不及披上外袍便迎了出來。
“母親近來可好?”姜杏含笑行禮。
姚婷玉一下把她抱進懷裏,用力拍了拍後背,鬆開之後拉着她的兩手,從上到下地端詳,恨不得從頭髮尖到腳趾頭蓋,她都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確認她的寶貝女兒這段日子沒有受苦。
“我很好,你們呢?”姚婷玉目光落在姜杏圓滾滾的肚子上,“孩子可好?什麼時候生?”
姜杏撒嬌道:“我坐車坐得腰都酸了,咱們回房裏坐下說話好嗎?”
她挽着母親回了正房。
賀咫不好耽誤母女倆說悄悄話,跟姚婷玉問安之後,先回了兩人常住的院子,命人灑掃鋪牀。
雖然已經到了初春,夜裏還有些寒涼,他特意讓人燒了會兒地龍,等屋裏暖烘烘了,方才停下。
姜杏在母親房裏待到子時前後,母女倆久別重逢,有說不完的話。
要不是吵醒了苟安,他哭哭啼啼鬧騰,母女倆保管能說到天亮。
姜杏從母親房裏出來,就見賀咫挑着燈籠等在門口。
“天黑路滑,娘子小心。”
他左手執燈,右臂一擡,任姜杏挽住。
兩人慢悠悠往回走。
姜杏深吸幾口氣,只覺得心情滿足又愉悅。
“重新回到這裏,官復原職,重回權利中心,賀大人心情如何?”
她打趣地問。
“心情自然是複雜的,我深知以後的路必將更加艱難,但賀咫為朝廷效力的熱忱不減,以後必將鞠躬盡瘁,為萬歲爺效忠。”
姜杏皺眉,反應過來他這番話的意思之後,噗嗤一聲笑起來。
賀咫神情淡然,“明日見了萬歲爺,我就如此說,你看行嗎?”
“行,當然行。”姜杏捧着肚子笑彎了腰。
賀咫任她圈着他的腰,擡臂搭在她的肩上。
“等過陣子,咱們就搬到御賜的宅邸去吧。”賀咫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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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杏:“可是我怕住不慣。”
“咱們總不能一直待在岳家。以前只你我二人,倒也無所謂。以後小圓子出生,勢必要在自己家的。”
賀咫平常寵着姜杏,住哪裏,吃什麼,都依着她。
因為她跟父親重逢不久,希望過一段父母雙全承歡膝下的日子。
賀咫便陪着她留在姜家,可他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後議論,說他吃軟飯,覬覦岳父的鉅額財產。
別人怎麼說,他都無所謂,心裏坦蕩蕩,便不懼風雨。
可是小圓子馬上要出生了,岳家總歸不是自己家,他不想小圓子一出生就遭人非議。
姜杏原還想堅持,當聽到他說“小圓子出生,勢必要在自己家的”時候,突然就頓悟了。
她點頭說好,“明天我就派人過去收拾,回頭測算個良辰吉日,我們搬到新家去。”
兩人意見出奇地一致,這讓賀咫始料未及。
哪怕孩子尚未出生,父母已然給夠了尊重和體面。
兩人回到房裏,洗去一路風塵,入榻安眠休息自不用提。
第二日,賀咫入宮見到了趙楹。
因剛回京,尚未在吏部辦理調任手續,賀咫是避開上朝的時間,在乾坤殿後邊的寢殿,見到趙楹的。
不同於半年前的頹廢茫然,重新臨朝的趙楹,精神抖擻,意氣奮發。
“聖父太上皇本以為靠着蒲甘鬧事,助他重新執掌朝政,可他千算萬算,漏算了一點,西南總兵韓梟曾受恩於曹皇后。”
賀咫:“後來如何,可是韓梟逼聖父太上皇退位?”
趙楹:“明着沒有逼迫,暗地裏躺平擺爛,不做抵抗,任蒲甘小國越過邊境,搶奪了兩座城池。戰報傳來,聖父太上皇一時急火攻心,中風了。”
賀咫:“中風乃是惡疾,能恢復如初者,百之有一。聖父太上皇眼下如何?”
“眼下癱瘓在牀,只能任由宮女太監喂些流食,只怕時日不多了。”
趙楹既難過又欣慰,“我同韓梟通過書信,已經達成了協議。他收復城池,我允他一個郡王的爵位,可子孫世襲。”
賀咫點頭,“韓梟也算是一個良帥之才,聽聞兒子衆多,以後世子之爭,肯定也會十分精彩。總歸,西南防線固若金湯,不因一姓之人生變,才是全局扼守之道。”
趙楹點頭,“眼下先穩住,他韓梟如果安分守己,朕自然不會虧待他。若他貪心不足,以後世子之爭這一點,足夠拖垮他。咱們再扶植另外可以信賴的人即可。”
皇帝的信任,從來不是無緣無故的。
制衡之道,早就溶入上位者的骨血之中。
趙楹仔細打量賀咫,忍不住嗤了聲。
賀咫心頭一緊,擡眼看向他。
趙楹:“朕留在宮裏吃不下睡不着,你倒好,在大同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賀咫:“臣冤枉,臣在大同日夜憂思,做夢都替萬歲爺分憂,從不敢怠慢。只是天高路遠,鞭長莫及罷了。”
“既然那麼操心,怎麼還胖了呢?”
趙楹撇一撇嘴,似乎在撒嬌。
賀咫捂了捂臉,不好意思道:“臣本是瘦了的,奈何內人懷孕,急需營養,為了讓她多吃些,臣每日陪着吃飯,這才胖了的。”
“你要當爹了?”
賀咫點頭。
“那敢情好,若生個千金,朕便給她指個娃娃婚,如何?我宮裏那三個兒子,隨她挑。”
皇帝開了口,誰敢拒絕。
賀咫無奈,只得道:“大師給算過,這一胎是個兒子,親事就免了吧。”
是兒是女,尚不知情,總之先矇混過去再說。
賀咫可不想他的寶貝小圓子,以後經歷那麼多磨難。
太子之爭,皇位之爭,歷朝歷代都藏了太多玄機。
犧牲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能高坐皇后的寶座。
賀咫可不想他的小圓子過那樣擔驚受怕的日子。
他的推脫,趙楹根本聽不進去。
“要是個兒子,那便挑個公主請婚吧,朕一定答應。”
若圓子是個男人,以後有趙楹這樣的岳父做後盾,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賀咫剛想答應,腦海裏莫名想起一個人。
許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