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九重上前幾步，何清淨亦是緊跟不捨。
雲九重停住腳步，看向何清淨。
她還沒開口，何清淨就懂她的意思，面露不悅，雙手環胸，兩頰氣鼓鼓。
“知道了，不跟就是。”
前面的楊忠明也看出雲九重對何清淨的重視，對楊俊生道。
“俊生，你帶這位何小姐在府中逛逛。”
楊俊生聽出這是讓他盯着何清淨的意思，點頭應下。
普通的家僕和護院還真盯不住何清淨。
雲九重跟在楊忠明身後，一路無話。
將軍府的後院有一條內城河流過，上面搭了一座水榭，夏季乘涼在這最好。
楊忠明帶着她上去，坐在涼亭中，丫鬟端來兩盤糕點，快速退出廊外，在外面守着。
亭中只剩兩人。
“你不是說，以後都不會回京都了嗎？”
“京都要出事。”
雲九重不輕不重說着，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起身雙手奉上。
“大將軍，喝茶。”
楊忠明看着她的這個動作，眼中已經滿含水光，雙手接過，一口喝了個乾淨。
“今日你在街上做的事，我已經知曉，你就算氣霖兒不爭氣，也不該叫人打他。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你要讓我如何罰你，才能讓外人不起疑？”
雲九重又給楊忠明斟上一杯，才坐回去，給自己倒了杯茶。
“也不一定非得罰，將軍夫人云氏不知何故在水月庵清修，已經十四年未歸。
外面都在傳是你們夫妻二人離心所致，若是我能讓將軍夫人回來，也能讓外面不起疑。”
楊忠明憂愁複雜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雲氏離家的原因，只有他們三人知曉。
想要讓她回家，也就只有雲九重可以。
畢竟這因，就在她身上。
“你……你這是打算回來了？那你是不是可以改口叫我們……”
雲九重知道他想說什麼，在他還沒說完時就搖頭。
楊忠明的臉色一僵，喜色不見。
“寺廟中雖有佛祖護佑，可活得太苦，我不忍她一直待在那裏。
按照卦象，我不該和楊家有所牽連，但我現在要做的事，又不得不借楊家的風，今日之後，我不會再來。”
楊忠明聽到這話，心中徹底涼成一潭死水。
他眼珠子轉了轉，腦子裏快速想過太多事。
忽而，他眼中燃起一簇希望之火。
“那……那爹爹辭官……”
雲九重平靜的黑眸陡然鋒利，如一把利刃橫在楊忠明面前。
“大將軍慎言，我師父當初說得不錯，我留在楊家，只會給楊家帶來滅頂之災，若無必要，我絕不能和楊家再有牽扯。”
雲九重自認自己所做之事不愧於心，但有些人想要她死，她就是說破嘴也沒用，絕對不能把楊家牽扯進來。
不然這十八年她與楊家分別，算什麼？
楊忠明聽到這話，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間覆滅。
此刻坐在這的他，只是一個無能爲力的父親，與此前他在前院時那副威風肅然的模樣，天差地別。
雲九重深呼吸，調整微微波動的情緒，神情再次恢復如常。
“此次來京都前，我爲楊家算了一卦，楊家有一劫。”
楊忠明眉頭皺起，剛想問，雲九重就知道他要問什麼。
“與我無關，我在與不在，楊家這一劫都逃不掉，此事我不能插手，一旦我插手，楊家就真沒救了，破除此劫的關鍵在於二公子。”
楊忠明眼中的神情幾番變化，有些話他不多說，想必雲九重在外面也都瞭解到。
“夫人生下霖兒一年後，就去了水月庵，我和他大哥平時職務在身，也不便管教他，你也看到他現在是個什麼樣……”
說到此處，楊忠明悵然長嘆：“說來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我知道你對他有愧，不然也不會想方設法的讓他拜上名師，塞他進國子監。”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楊忠明無奈得啪啪拍桌作響。
“每次上朝我最怕的就是碰到國子祭酒孫大人，下朝不跑快點就要被拉去商談。
這孩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你說我這個做父親的還能怎麼辦？”
雲九重倒是不意外。
“夫人不在，大將軍和大公子都有事務要忙，二公子應該是覺得這個家沒人在乎他，他纔會這般胡來，將軍若是聽我的，我想二公子應該會回頭。”
想到雲九重要把雲氏接回來，楊忠明心中也鬆快許多，點點頭。
“俊生整日在皇宮脫不開身，我倒是可以把手裏的事交給另外兩位左右將軍，以後我多多陪陪這孩子。”
家中幺子的事算是解決了，楊忠明也開始考慮雲九重的事。
“你不是想借楊家的風嗎？想要我們給你做什麼，你只管開口。”
“已經在借了，這點無需大將軍費心，我會妥善處理好，不會給楊家帶來後顧之憂。”
看着眼前人沉穩內斂的氣質，楊忠明竟是有種安心感。
她能變成這樣可靠的人，定然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想到這，再想到楊霖，楊忠明心裏突然有點不平衡。
他最擔心的女兒在外喫苦，他的小兒子在家享福還不知足，整日惹是生非。
該打！
雲九重：“二公子雖然享福慣了，確也是個品行堅韌的人，大將軍在鍛鍊他的同時，也不必太疼惜他。”
楊忠明點點頭：“你說得對，這小子這年紀，就該好好磋磨磋磨。”
“倒是大公子……”
雲九重頓住。
在街上時，她就覺得楊俊生太好說話。
她當時以爲他是想將她們騙到將軍府，再對她們動手。
可到了將軍府，楊忠明對雲九重的態度可謂是寬宏，楊俊生沒感到意外，連計劃被打亂的失算也沒有。
如果他不知道內情，那他這人真的隱藏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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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九重跟楊忠明說了此事，楊忠明也記在心上，決定親自問一下楊俊生。
天色將晚，雲九重沒有在這過夜的打算。
楊忠明送她到大門口，讓人備了馬車。
不一會兒，何清淨也被楊俊生帶過來。
小小的姑娘灰頭土臉的，剛在姬府換的新衣裳又破了。
楊俊生身上也破了幾處，看起來沒佔到多少便宜。
一大一小兩人像是剛從戰場上廝殺回來，身上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