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時氣血損耗尚未補足,姜杏腦子有點慢,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問趙梅英:“那天你們兩個都喝多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趙梅英一囧,卻滿口否認。
“我又不是第一回喝醉,跟他之前恩怨那麼多,要是能發生什麼,早發生了,何必等到現在。”
說的也是。
當初她不想嫁給許昶,不惜帶髮修行,差點出家當姑子。
怎麼可能還跟他發生些什麼。
那也太沒骨氣了。
姜杏放了心,便沒再追問。
趙梅英又閒聊了幾句,告辭從賀府出來。
她的馬車剛走出一個路口,便聽車伕說,後邊有車跟着他們。
趙梅英往回一看,果不其然,是許昶。
她讓人把車停在路邊,下車之後讓丫鬟別跟着,徑直走向後車。
許昶慢悠悠下車,站在路旁望着她走近。
趙梅英冷着臉,“你跟着我做什麼?”
許昶輕笑,卻不作答。
趙梅英沒好氣地哦了一聲,“對了,你讓人送來的文房四寶,我給你捎到了。咱們再無瓜葛,你別再跟着我。”
她一臉不快,扭頭就走。
走了幾步回頭,就見許昶依舊站在那裏,不言不語,不氣不惱。
甚至他的目光,也跟之前一樣,藏着一絲笑意,讓人分辨不出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趙梅英心頭警鈴大作。
這樣一個城府頗深,陰鷙寡言的男人,誰沾上誰倒黴。
那日喝醉了,自己怎麼那麼糊塗,跟他扯上關係了呢。
想到這,她不由火大,吼道:“你跟了我兩個路口,託我辦的事兒,我也給你辦完了,還纏着我幹嘛?”
許昶神情不陰不陽,幽幽地吐出一句話,差點把趙梅英氣得撅一個跟頭。
“你幫了我的忙,我請你喝酒怎麼樣?”
“還喝,怎麼不喝死你。”趙梅英咬牙罵道,“佔了便宜還要賣乖,你可真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許昶:“我佔便宜了嗎?上次明明你也——”
“你給我閉嘴!”
趙梅英氣呼呼衝回去,擡腳朝着他膝蓋踢了上去。
許昶往後一躲,袍角沾染了塵土,依舊含笑看着她。
趙梅英分不清他的笑容裏,都是些什麼情緒。
“警告你,再敢跟着我,我可不客氣了。”
她氣呼呼扯着裙子上車,高聲命車伕快點離開。
她躲瘟疫一樣,嚇跑了。
這位公主貌似只有第一次見他時,還算客氣。
其後每一次見面,都鬧得雞飛狗跳。
許昶失笑,轉身上了自家馬車。
車伕問:“大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去哪兒?
偌大的京城,他既沒朋友,也沒家人,能夠說心事的人一個也沒有。
默了會兒,幽幽吐出兩個字,“回家。”
自他升任戶部侍郎一職後,趙楹御賜一座宅邸給他。
許昶跟他娘王惠芸便搬了過去。
進門時,王惠芸正在花廳待客,成衣鋪的裁縫過來量尺寸,給她做夏裝。
幾人圍着她,誇許昶有本事,誇她好福氣。
王惠芸那張臉笑成了一朵爛菊花。
她招呼許昶,“兒子,你過來幫我拿個主意,這個纏枝紋的花色好看,還是這個回字紋的花色好看?”
許昶無精打采隨口道:“隨便。”
裁縫等人在一旁訕笑,王惠芸臉上掛不住,道:“什麼叫隨便,這衣裳可是過幾日進宮時穿的,不能隨便。”
進宮?
難道不知道外人未被宣召,不得入宮嘛。
王惠芸吹牛太過,真是什麼都敢說。
許昶心裏不痛快,便吼道:“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都選好了。”
裁縫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花,“許侍郎當真是孝順,母親喜歡的花色,都給做成衣裳。兒子如此闊綽,老夫人好福氣啊。”
王惠芸聽出許昶心情不佳,可外人面前不好提及,於是訕訕道:“那就都做。”
裁縫等人又是一番誇讚,直把王惠芸誇得暈乎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幾斤幾兩。
“許大人年少有為,成親了沒有?”有人壯着膽子詢問。
王惠芸嘆了口氣,“他之前一心讀書,從不曾想過其他,以至於拖到現在,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提起這事兒,我也是愁得慌,整夜整夜睡不好覺。”
“許大人高官厚祿,想嫁給他的姑娘能排出三裏地去。您還發什麼愁呀?”
“話雖如此,卻也更難。普通人家的姑娘,自然配不上我兒子。他心裏有人,將就不了。”
裁縫八卦地哦了聲,想問不敢問,一副滑稽的表情。
王惠芸捂着嘴,假裝低聲道:“我這兒子呀,跟長公主——”
她兩根食指碰啊碰,一臉炫耀又為難的樣子,“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願被賜婚,都想自己找心儀的對象。找來找去,到最後還不是……”
她捂着嘴笑,裁縫卻睜大了眼。
“您是說,許大人跟長公主就要……”
王惠芸噓了一聲。
衆人噤聲,忙衝她道喜。
許昶無意當中聽到,頓時慌了神,怒斥道:“您瞎說什麼呢?壞了我的名聲不要緊,萬一壞了長公主的名聲,可如何是好?”
王惠芸衝裁縫噓了聲,一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
“不說了,我不說就是了。”
王惠芸假裝無奈,閉上了嘴巴,可那表情賊兮兮的,分明在暗自得意。
許昶怏怏一甩袖子,回了自己院裏。
那日他跟趙梅英都喝醉了,他堅持要送她回宮,她堅持要送他回府。
兩人你送我,我送你,最後不知怎地,趙梅英跟着他來到許府,他的臥房。
“許昶,你以後輔佐我阿兄,務必要讓他當一個流芳百世的明君。”
“長公主,你放心,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輔佐萬歲爺,開創一片清明盛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替趙家謝謝你。”
“多謝長公主厚愛。”
兩人勾肩搭背,醉言醉語,卻也難分難捨。
王惠芸趕到的時候,兩人正在屋裏搭着肩膀“談心”。
王惠芸多精明,上前關上臥房的門,從外鎖上,揚長而去。
兩人被鎖在屋裏一個多時辰,直到門外趙梅英的隨從和丫鬟找來,才把她接走。
那時兩人已經酒醒,別提多尷尬了。
趙梅英垂首逃也似的往外走,王惠芸跟在身後笑稱,生米煮成熟飯,她不日便進宮提親,務必促成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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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梅英扭頭嚇唬許昶,就當那件事從未發生,要是慫恿他娘再敢提一個字,便要他們好看。
王惠芸嘴上答應,心裏早就盤算起了小九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