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兒趕緊給她拍背順氣，把知道的一股腦全說了，“你別急，真沒什麼事，他好像是手骨折，然後腦袋也撞了下，具體情況我還沒去問。”
盛柔掀開被子下牀，“我去看看他。”
顧雪兒攔不住，氣也沒辦法，只好一手扶着她，一手舉着輸液袋，慢吞吞地往陸繹琛的病房走。
陸爺爺和陸奶奶在病房裏，已經過了着急那陣，看上去精神尚可，一見盛柔，忙迎過去。
心疼地道，“柔柔你自己都還沒好，趕緊回房吧，這裏有我們兩個老的看着呢，你放心。”
盛柔面色蒼白，慢吞吞走到牀邊。
陸繹琛沒在昏迷中，雙目緊闔，濃密的睫毛覆下一層陰影，臉上沒什麼血色，躺在那，安安靜靜，跟平時凌厲的他大相徑庭。
“奶奶，真的沒事嗎？”盛柔轉眸看陸奶奶，“不要騙我。”
陸奶奶拍拍她的肩，溫聲，“真的沒事，如果有事我們兩個老的哪還能這麼安穩站在這，你別多想啊。”
顧雪兒拉來一條椅子給她坐，盛柔確實有些站不住，就坐下了。
“他是哪裏動了手術？”她又問。
陸奶奶在她旁邊坐下，嘆口氣，“右臂骨折，腦部受創，手是動完手術固定好了，只要時間養。腦部就不知道了，醫生說頭部有淤血，先觀察，後期再看要不要動手術。”
盛柔無力閉了下眼。
她想起來了，車子當時是朝着駕駛位的方向撞過來的，陸繹琛用整個身子護着她，她才能安然無恙，除了有些虛弱外，身上沒有其他碰傷。
而他卻……
事故發生得太突然，當時的所有反應都是本能的。
陸繹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撲了過來，緊緊護住她……
盛柔突然不敢往下深想。
她看眼自己的輸液袋，又看一眼牆上的時間，轉頭道，“爺爺奶奶，半夜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守着。”
老人家禁不住熬夜。
陸奶奶皺眉不同意，“你一個病人怎麼照顧另一個病人？不行，我們得留下來。”
“奶奶，這裏有護工和護士，雪兒也在這，你們先回去，明天幫我們把飯菜都安排好可以嗎？”
她指了指旁邊的病牀，“這還有張空着的病牀，我只是換個地方躺着，不算照顧。”
“……”
陸奶奶還想說什麼，盛柔垂下眼睫，輕軟地說服她，“奶奶，就依我的來吧，我知道您擔心我。可陸繹琛是為了我才受這麼重的傷，不留在這……我心裏過意不去。”
都這麼說了，爺爺奶奶自也不好說什麼，不放心囑咐了一大堆才離開醫院。
顧雪兒扶着盛柔躺到空的那張病牀上，剛躺好，盛柔就開始趕她，“你也回去吧，明天再來。”
“姐姐……”
“乖，電話裏說不清，你回去說一清楚，告訴家裏人一切都好，免得顧老夫人晚上擔心得睡不好。”盛柔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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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顧雪兒知道盛柔做決定便不會改變，也沒堅持，叮囑幾句離開了。
病房光線昏暗。
盛柔躺在牀上，輸液針已經取掉，她側躺着，面向陸繹琛，靜靜地看着他。
她好像這幾個月都沒認真看過他。
是怕誤會吧，也怕麻煩，索性就不看。
在這個安靜的、沒有第三個人的夜裏，她目光毫不剋制地落在他的眉眼和輪廓上。
三年了……
三年了，他竟然沒有絲毫變化，真是神奇。
像是回到了三年前一樣。
想着，她又坐起來，在牀邊凝了凝神，確保自己精神還可以，腳踩進軟軟的拖鞋裏，出門去了醫生辦公室。
她的問題不大，沒有皮外傷，只有些輕微腦震盪和驚嚇過去，休息幾天就好了。
陸繹琛的情況就不大好了。
“病人腦中有塊撞擊後形成的淤血，”醫生指着腦部CT片的一塊說，“這種淤血有些可以自行消散，有些就不能，後期如果淤血不散，就要手術干預。”
開顱手術不是小手術。
盛柔看着片子上那塊陰影，擰眉問道，“這個淤血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暫時還不清楚，一切要等病人醒來後才能判斷。”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看病人自身的情況，從檢查數據來看，醒來問題不大，估計明天最晚後天會醒來。”
盛柔起身道謝，重新回到病房。
陸繹琛還是那樣躺着，呼吸平穩。
雕刻般的精緻五官少了平日的霸道凌厲，柔和溫潤。
她走過去，垂眸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撫過他的眉眼，男人睫毛一動未動。
“快醒來，我在這陪你。”
“以後不對你戒備了，你是小云斐的爸爸，我儘量平衡我們的關係。”
說完，盛柔自嘲般扯了扯脣。
他又聽不見，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嘛。
轉身回到自己牀上。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男人夾着監測儀的食指動了動。
翌日上午，陸爺爺和陸奶奶很早送來早餐，見盛柔恢復得不錯，放下心來。
盛柔從奶奶口中得知，撞他們的是一輛運輸貨車，司機因為趕夜路的原因疲勞駕駛，當時晃了個神又加上前一天下了大雨，路面溼滑，拐彎沒控制住就撞了過來。
已經被拘留了。
陸奶奶嘆氣，“開車真是一點馬虎不得，隨便一點差錯就是幾個家庭的傷痛，還好你兩命大，不然那麼大一輛車撞過來……”
後面的假設陸奶奶都不敢想。
“媽媽——”
一道嘹亮童聲傳來。
盛柔擡頭就見小云斐出現在病房門口，小臉因為焦急皺成一小團。
“噓——”她示意安靜。
小云斐不喊了，小碎步倒騰衝進來，動靜也不小。
謝阿姨跟着跑進來，“小姐，小少爺非要來醫院看你，不讓他來就鬧，我被鬧得實在沒辦法，就說帶他來看一眼。”
不讓小云斐來是盛柔的意思，怕他被嚇着。
“太奶奶，太爺爺！”小云斐有禮貌叫人。
兩位老人連聲答應，聽着小傢伙軟糯糯的聲音，陰霾的心情都變好了。
小云斐站到盛柔面前，左左右右打量好幾遍，確認媽媽完全沒事了，才說，“媽媽，還好你沒事，我擔心死了。”
盛柔彎起杏眸，“哪裏擔心啊？”
“這裏。”小云斐抓起盛柔的手按在胸口，奶乎乎地說，“這裏的心一擔心就好痛好痛。”
真不知道跟誰學的，逗得屋內幾人低聲笑起來。
盛柔揉揉他的小腦袋，指了指靠窗的牀，“你去看看爸爸吧，但是要輕一點哦。”
哦，還有爸爸。
爸爸也被撞了。
小云斐從沙發上滑下去，小腿往靠窗的牀走。
盛柔和陸奶奶怕他沒個輕重弄到陸繹琛骨折的右手，也跟着走過去。
小云斐站在牀前，踮起腳，看着牀上平常兇巴巴，今天卻沒什麼精神的男人，越看越疑惑。
他轉過頭，無比真誠地問，“太奶奶，爸爸是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