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初把鴨子燙好,找來木盆,拔毛。
秦恭在一旁,執筆書寫。
他在跟林寶初討論蓋鴨廠需要準備的東西,兩人一問一答。
“一會兒你去找朱掌櫃,他可以帶你去挑地兒,最好是挑塊靠近河邊的,這樣鴨子偶爾也能放風游水。”
“游水?”秦恭筆一頓,“那鴨子豈不是都遊走了?”
林寶初把手上的鴨毛搓掉,換了另一只繼續拔。
“不會,等北風來,把地吹乾,我們就修橋,到時候單獨給你圈一塊水域放鴨。”
冬日河水少,過兩天天氣轉冷,吹北風,地面與河流都會變幹。
林寶初已經做了打算,趁這個機會在豐耕縣的那條主河流上,修兩座橋。
扶貧小隊每次下鄉,或者幾個村子的村民要來城裏,都要經過那條河。
水淺的時候,大家還可以挽褲腿趟河而過。
夏日雨水多了,全都得繞路,非常耽誤時間。
修橋,也是爲了便民。
“對我這麼好?”秦恭玩笑地說。
“那肯定的啊。”林寶初說:“對我們豐耕縣有利的事,我爲什麼要拒絕。”
有多少城市在想方設法吸引外資外商前來發展。
現在有主動過來幫助豐耕縣發展的,她求之不得,又怎麼可能把人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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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晉還是生平第一次享受到這麼周到舒適的客棧服務。
客房乾淨敞亮,被子是新洗新曬的,枕頭裏裝的是決明子,讓他睡得特別的舒服。
昨夜換下來的衣服,客棧的人已經幫他洗好、烘乾。
只等他醒來,喚一句便能送到客房來。
文晉穿着一身洗乾淨的衣服鞋子,下樓用過早飯,就出門感受去了。
聽聞豐耕縣蓋了一座免費看書的書館。
池州府也有幾家書鋪,但能讓人免費看的書館,還真沒聽說過。
書籍珍貴,當真有人捨得供人免費看?
還真有!
文晉站在這座似真、似幻,充滿書香氣息的書館中,感受到了來自心靈的震撼。
書館開闊、明亮、安靜。
書櫃大多靠牆而立,或方形,或圓形,還有各種動物形狀的。
貓、牛、豬、雞、猴……
西紅柿、葡萄、南瓜等蔬菜狀的書櫃也應有盡有。
它們均只打造了外型,中空的位置用於放置書籍。
打造成‘豐耕’字樣的書架,無不在告訴所有人,這座書館的主人是誰。
林寶初設計這樣的書架,自有她的理由。
盛朝當下的環境,提到讀書二字,便能叫九成百姓敬之遠之,感覺遙不可及。
甚至還有的百姓覺得自己根本不配,不敢觸碰這麼神聖的東西。
所以,爲了不讓百姓們連書館的門都不敢進,爲了不讓他們覺得書籍是高不可攀的東西。
林寶初把一樓的書櫃、書架都設計得趣味十足。
放置的書籍也挑選那些簡單易懂的。
她希望前來書館看書的人,不止是那些需要科考的人。
她希望書館能吸引更多民衆,孩子、婦人,種地的,做生意的,各行各業、各式各樣的人。
書館剛開門沒幾天,前來看書的人並不多。
書館的管理員們還在抄錄每本書的位置、數量、類型等,方便日後管理。
文晉無人搭理,便自己逛了起來。
這不逛不知道,一逛真嚇一跳。
從書館豐富的書籍量可以看出,林寶初是非常認真的在做這個書館。
文章、話本、樂理,農事、商事、工事,野史、正史……
應有盡有!
文晉不禁感到頭皮發麻,他突然覺得,林寶初有些可怕。
逛完書館,文晉又朝醫館去。
今日豐耕縣大集,前來醫館看診的病人不少。
不過大多都是只看診,不拿藥。
因爲看診不要錢。
謝談竹和許良弼各有自己的看診室,沒出來,就沒碰上文晉。
文晉也只在大廳轉了一圈。
這簡單的一圈,他就已經學到了不少。
原來醫館還可以這樣蓋。
文晉暗暗在心中感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醫館,掛號、看診、抓藥、住院、療治,大夫,藥徒各司其職。
完整且有序。
住在這樣的地方,有這樣的醫館,這樣的書館,這樣的客棧。
與理想中的桃花源何異?
文晉恍惚着走到縣衙。
林寶初正在燒爐子,那兩只鴨子都處理好了。
掏肚、吹皮、填料、掛糖水再晾乾,時間差不多,馬上就能入烤爐了。
爐子是之前烘葡萄乾的爐子,填上木炭就能當做燒鴨爐。
林寶初見文晉走進院子也不說話,她忍不住開口。
“文大人,是不是客棧住得不習慣,昨晚沒睡好嗎?”
聽到聲音,文晉猛地回神。
“不不不,林姑娘誤會了。”文晉尷尬地笑,“客棧很好、很好。”
好到,他都開始自我檢討了。
檢討他身爲池州府的父母官,這麼些年,他都給池州府的百姓做了什麼?
好像……沒做啥特別拿得出手的事兒。
還差點覆城。
“這是鴨子啊。”文晉看到一旁的竹竿上掛着兩只鴨子,“林姑娘太客氣了,我又不是客人,還獵來野味。”
“在下有愧,有愧。”
他只是把工人領來幹活而已,又不是什麼貴客。
林寶初招待他這般隆重,讓他不敢當。
“文大人說笑了,你是貴客。”
她今晚還有事相求呢,怎麼不是貴客。
爐子裏的木炭燒紅了,林寶初把掛在竹竿上的鴨子取下,放到爐子裏烤。
文晉爲官十幾載,一聽此話,便知林寶初還有別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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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我雖是個六品小官,但只要林姑娘開口,能辦的在下定在所不辭。”
他說過無條件報答林寶初的話,依然算數。
林寶初救了池州城,保了他的烏紗帽。
那一箱來路不明的種子,怎麼能換他池州府十餘萬百姓的恩?
林寶初把爐子蓋上,拍了拍手,默默措辭。
“文大人,我想求你補辦一場鄉試和縣試。”
“補辦鄉試和縣試?”
這個要求有點出乎文晉的意料,“然後呢?”
林寶初也有點懵了,“然後就沒了呀。”
文晉:“只要考試,不要功名什麼的?”
林寶初驚恐地搖頭。
這她哪兒敢啊!
文晉:“……”
就這?
他還以爲林寶初怎麼着也讓他給豐耕縣弄幾個秀才出來什麼的,誰知道她只是要一場考試?
“足疫耽誤了今年的縣試,在下本來也打算舉行補考,你們有多少人,都來吧。”
盛朝鄉試、縣試每年都有,入京趕考纔是兩年一次。
文晉身爲知府,他有權、有義務給朝廷輸送更多的考生。
所以這事兒對他來說,就是順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