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話說了一半,韋映璇卻聽出了她的打算。
她也如此考慮!
原本她想逐出峯哥兒還有些難度。
他再如何不是,到底還是宋拓唯一的“親生子”,族老們會因爲他犯錯推遲他入族,卻不會輕易同意宋府將宋家子弟逐出。
但他今日偷盜大皇子的玉佩,是以下犯上,性質惡劣。
也許她可以利用此事。
她望向朱照宸。
很沉靜的少年,看得出是個胸懷寬廣之人,今日玉佩被盜,他不但未責怨半句侯府,還給了遠哥兒好評。
婆母不會講話,也講不到關鍵,韋映璇作爲當家主母,此時便要表態了。
她十分歉意一笑,對照宸道:“趙小公子,今日是峯哥兒莽撞無禮,爲了算計遠哥兒釀成大錯,也是我這個主母的失職。”
“你且放寬心,我不會包庇他,今日你丟了玉佩,我不會讓此事輕飄飄過去,回府後定會好好懲戒他。”
朱照宸果然道:“玉佩無礙,此事就算了。”
韋映璇笑了笑,未再糾纏此事。
卻是遠哥兒探究地看朱照宸:“趙兄,我方纔見你早早了然於心,你是如何得知曉峯哥兒拿了玉佩?”
朱照宸看他一眼,和顏悅色地道:“今日在主宅外,王夫人在外迎客,衆人寒暄之際,我便察覺他在暗處窺探我。”
“後來我進客房休息,關門時又瞥見他在對面花園,似乎站立良久,暗暗觀察我。”
“玉佩是否他拿的,我無法肯定,但我知曉與他有關,審問他便會問出線索。”
遠哥兒便面露佩服,暗想不愧是皇子,年紀不大便有如此洞察力和警覺心。
“母親,我想起一個細節。”王辰軒突然挑眉,“這峯哥兒方纔在開席前,他還特意將話題引到荷包,是爲了吸引照宸的注意,讓他發現自己的玉佩不見了。”
“現在看來,此舉實乃‘此地無銀’,此子心思陰險,但他耍的花招卻是欠了些火候。”
其實不止這一處細節。
大家瞬間都想到,方纔婆子搜到玉佩進來稟報之時,峯哥兒就已經按捺不住跳出來指責遠哥兒。
在他的認知裏,事情到了那一步就已經是成功了。
所以他纔敢借了王夫人的勢,當衆頂撞他母親和祖母,當衆指責遠哥兒。
因爲他覺得十拿九穩了。
不過才八歲,就已無師自通,會用拙劣的詭計算計別人,假以時日他再大些,心思更縝密些,手腕也更厲害時,還不知要做出怎樣的惡。
因爲玉佩丟失的插曲,耽擱了午膳,這一頓飯用的很倉促,王夫人和韋映璇皆是心不在焉。
陳氏也憋了一肚子氣,話都比平日少了。
幾個少年哥兒倒是未受影響,想是餓了,一個個都喫的肚皮滾圓。
原本飯後照宸便要回程,但因爲找尋玉佩耽擱了一個半時辰,這時候啓程,等不及進城天都要黑了。
也不知是丟了玉佩還是怎的,王夫人看着照宸的目光都變得謹慎起來。
這處距離京城就要半日的路,眼下都快申時半,再有一個多時辰就黃昏,她生怕路上不安全。
莊子上只有六名護院,真要有什麼意外,六人決計不夠。
王夫人忽而後怕起來,覺得自己先前還是心太大了,丟玉佩的事讓她警醒。
皇帝登基多年就這一子,如珠如玉,他若有三長兩短,王家陪葬都不夠。
她反而不放心王辰軒送照宸回城。
“照宸,你今日還是住下吧,明日喫過早飯,讓辰軒送你回城。”
王辰軒應是,看了眼朱照宸。
兩人告辭走出上房,王辰軒一挑眉,“既然不回城,你可有想去處?”
朱照宸不動聲色看西邊,又收回了目光,“想去翠鳴寺。”
王辰軒一愣,“怎突然想去那兒?”
因爲董昭在那兒。
他出宮前無意間聽聞父親身邊的大內高手彙報董昭行蹤時說的。
只是他對董昭的感情十分複雜彆扭,自然不願對王辰軒說。
他道:“聽母妃說起過那裏,我一直未去過,今日既然來了,便想去看看。”
“去那也不是不可,繞山路去最多一個時辰。”他回頭看上房的方向,“不過不能告訴我母親,就說咱們在附近賞景,我去和母親說一聲,順便把遠哥兒叫上,如何?”
今日一番接觸,他很欣賞遠哥兒的機敏和實誠,倒也不排斥與他走近。
朱照宸未置可否,只道:“隨你。”
王夫人正在小廳裏和韋映璇婆媳喝茶小敘,聽聞王辰軒要出門,耳提面命交代好一陣才放他走。
“不許離開方圓兩裏地,再帶兩個護衛。”
“知道了,母親,放心,兒子會保護好照宸和遠哥兒。”
他順便叫了遠哥兒一起出門。
王夫人嘆氣,今日她的行爲有許多“刻薄”處,她本可以讓徐媽媽免搜韋映璇和陳氏的身。
奈何大皇子身份擺在那兒,她自然重視,想着既然全院搜身,便每人都搜了,她自然不懷疑韋映璇婆媳,只是爲了不亂章程。
而這種種難處,她又不便明說。
還好陳氏粗心大條,韋映璇又十分豁達,兩人面上未見半絲不快。
王夫人便和陳氏說起此事,“照宸方纔已說過不追究了,按說是該把實情問清,好好懲戒他,再叫他誠心和照宸認錯賠罪。但方纔審問他的王媽媽過來說,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偷了玉佩,只說是無意間在外頭撿到的,想送回去卻送錯了房間。”
“您二位看,要如何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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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怒道:“他放屁,一派胡言,定是他偷的沒跑兒!”
她看韋映璇:“母親意思是,不招就狠狠打他,直到吐真話爲止,讓齊媽媽去,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巴。映璇你覺得如何?”
韋映璇道:“婆母,依我看不必審了。”
她對王夫人道:“煩請王府的人把峯哥兒送回城,直接送到官府,交給官府處置。”
王夫人詫異,“這,恐怕傷和氣,侯爺恐怕不會允許吧……傳出去也傷侯府的面子。”
“無妨。”韋映璇和陳氏異口同聲。
陳氏道:“侯府的面子算什麼,長痛不如短痛!王夫人你是不知道,這個孽障已經三番四次犯錯,侯府次次原諒他,他卻沒過多久又犯,今日幸虧是犯在你莊子上,要是換了別處呢?”
王夫人正要說話,外頭兩個婆子慌慌張張衝進來。
“夫人!峯少爺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