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宮宴在廣明殿開宴。
方芷蘿不必伺候,便跟着其他宮女太監們一起,到河邊放花燈祈福。
“芷蘿,你的花燈上寫了什麼祝願?”
方芷蘿嘆一口氣,她提筆想了半天,硬是不知道寫什麼。
有些人是盼家人平安健康,有些人是對自己的未來有所希冀……
現在,方芷蘿覺得,自己每一天都過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未來,她根本看不到。
至於家人,她在原來的世界上,原本就是個孤兒。從小沒什麼親情概念,她一直是一個人。
現在這個世界的家人,雖有原主記憶,可到底沒有見過面,也談不上感情。
“花燈很靈驗的,你快把願望寫下來,別錯過了吉時。”
說着,香草已經把自己的願望寫好,放進了花燈裏。
方芷蘿實在沒辦法,就在上面寫了八個字:好好活着,長命百歲。
然後,她就把花燈放進河裏。
一盞盞花燈,點亮了這片漆黑的河流,承載着這些底層人民,一份份希望,向遠方流淌。
放完花燈,方芷蘿跟着香草,去領宮人們的中秋賞賜。
皇后給皇宮每個宮人都準備了月餅和賞銀,說是闔宮上下,共度中秋佳節。
“皇后娘娘寬仁待下,可惜就是身子不好,要不然,咱們這些下人也能跟着沾沾福。”
香草道。
方芷蘿好奇,“皇后娘娘的身子是怎麼回事?”
“皇后娘娘之前懷過一個皇子,可惜生產的時候,難產薨了。”
說到這裏,香草壓低聲音,跟方芷蘿耳語:“宮裏都說是貴妃乾的,因爲那時,大家都說皇后肚子裏的是貴子,身系大夏國運,生下定能做太子。貴妃娘娘又一直和皇后不和,所以買通了接生婆,讓皇子活生生在皇后肚子裏憋死了……”
兩人原本就在走夜路,說到這話題,方芷蘿只覺後背發涼。
“皇后悲痛過度,月子也沒做好,身子就徹底毀了。說是,再也懷不上了。”
“皇上沒查嗎?”
“有人看見,皇后生產前,貴妃和那個接生婆來往過。皇后難產大出血,皇子薨了,那接生婆當場就自盡謝罪了,查無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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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芷蘿。”
方芷蘿正八卦着,身後有人喊她。
她扭頭,是顧綏英。
中秋宮宴,他正帶領人巡查皇宮。
顧綏英手裏提着一個兔子花燈,朝她走來。
“顧統領。”
方芷蘿和香草一同行禮。
“這個給你。”
顧綏英把手裏的花燈給她。
方芷蘿沒接,只說:“我不能要。上次,你送我象生花,皇上已經說過我了。宮人之間,禁止私相授受。”
話落,沒等顧綏英說呢,香草就接話道:“這叫什麼私相授受啊?芷蘿,今天可是中秋節!”
說罷,香草笑眯眯地,替方芷蘿接了。
“顧統領,我代芷蘿謝謝你。”
顧綏英則說:“芷蘿,我會和皇上說的……”
“不必。”
方芷蘿冷淡道:“顧統領,我們不合適。我配不上你。”
顧綏英微愣,他覺察到這幾天方芷蘿對他的躲避。
他還以爲她是小女兒家的羞澀。
現在,顧綏英才發現,方芷蘿對自己很冷漠。
她,好像是拒絕了他。
“怎麼會?芷蘿,你那麼好,怎麼會配不上我?”
蕭珩都那樣說她了,如果顧綏英再把這事鬧到御前,蕭珩也只會覺得是她癡心妄想的錯。
他是不會對顧綏英這個忠臣能將如何的,遭殃的只會是她。
所以,方芷蘿只能從源頭解決。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是皇上近臣,我是皇上近身宮女,我們不該來往,會被人猜忌。”
“可……”
顧綏英還想說什麼時,方芷蘿已經轉身大步跑了。
香草對茫然無措的顧綏英道:“顧統領,我幫你勸她。”
說完,香草就提着兔子燈去找方芷蘿。
“芷蘿,芷蘿……”
香草拽着她的手,“你跑什麼呀?”
方芷蘿停下步子,回頭看,見顧綏英沒有追上來,也就沒跑了。
“顧統領那麼優秀,宮裏多少宮女喜歡他,你怎麼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香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要是顧統領看上的是我,我馬上就嫁了。”
方芷蘿自嘲般的笑笑,跟香草講了蕭珩的話。
香草驚訝,“啊?皇上真這麼說?”
方芷蘿悶着頭走路,重重點了兩下。
現在,她已經是沒有任何路可走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是一天。
芳草嘀咕:“可,我看皇上平時挺喜歡你的啊。”
饒是不是方芷蘿值班的時候,蕭珩也總要隔三差五叫方芷蘿過來,給他做這個,做那個。
他還總說,方芷蘿做的東西好喫,說她巧思聰慧,與其他宮女不同。
方芷蘿說:“他對我的喜歡,就像對一條小貓小狗。平日裏逗着解解悶,一旦我們闖了什麼禍,說殺就殺了。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我們這樣的小貓小狗。”
香草也被方芷蘿說得有點心情低落。
“可我們是下人,在這皇宮裏,我們還比不上主子們的小貓小狗。”
方芷蘿輕笑,“是啊,我們還比不上主子們的小貓小狗。”
“唉。”
“香草,你相信有一個世界,那裏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沒有皇上,沒有主子,也沒有奴僕。沒有誰,可以隨隨便便一句話殺了誰……”
沒等方芷蘿把話說完,香草就戳了她的腦袋一下,“芷蘿,你真是魔怔了,胡說八道什麼呢。”
方芷蘿笑。
她擡頭,望着天邊的圓月。
好熟悉的月亮,可這個世界陌生得叫她害怕。
“芷蘿,葉嬪的轎輦……”
香草拽了拽方芷蘿,方芷蘿來不及看,當即跪下。
“停。”
轎輦走到她們邊上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葉嬪身姿搖曳得下來,走到方芷蘿跟前。
“擡起頭來。”
方芷蘿擡頭,沒等看到人,就被葉嬪身邊的大宮女宜春狠狠甩了一耳光。
“踐婢。”
葉嬪眸光銳利,死死瞪着她:“若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步。”
方芷蘿被打得腦子嗡嗡響。
幾乎是本能性的,她跪在地上,嗓音輕弱,“主子饒命。”
“呵。”
葉嬪一腳,踢翻了那個兔子燈,很快,兔子燈就燒了起來。
“你就給我跪在這裏,跪到天亮。”
“葉嬪主子,今日可是中秋,皇后娘娘她……”
“閉嘴。”
葉嬪打斷香草的話,“再多說一個字,你跟她一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