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香麻辣野兔肉,清涼解暑仙草凍,來咯……”
清晨時分,街頭一道響亮的吆喝聲吸引了早起人的注意。
餵雞、澆菜、生火、下地,以及街上的孩童,不管正在做什麼的人,紛紛側目。
只見向來少人駐足的衙門後門,一個簡單的小攤子不知何時支起來了。
一個桌上放了一口鍋,另一個桌上放了兩個木桶。
林寶初站在桌子前,身後的圍籬上綁了一把傘,這便是她的小攤子。
衙門在做生意?
街上小院裏的人好奇走來,往鍋裏看、往桶裏看。
“夫人,你這是在做啥?”
“嬸子,剛滷好的野兔肉,一碗七文,來一碗不?”
林寶初攪動那熱氣騰騰的兔肉,兔肉的肉香夾雜着異香飄進衆人鼻子裏,香得人頓時口舌生津。
他們好久沒有喫到這麼香的肉了。
而且她這是咋做的?
兔肉色澤紅亮,肉塊軟爛,湯汁裹在肉上,饞人得不行。
孩子們圍在攤子前,不停地咽口水,望眼欲穿。
“娘……”一個孩子擡頭看自己的孃親,眼巴巴的,是想吃了。
那婦人亦饞嘴,可苦於手中銀錢不多,他們喫不起。
“那這是啥?”那婦人將目光轉向旁邊木桶裏黑乎乎的東西。
沈戟負責賣仙草凍,他擺着一張臉,沒有感情地介紹:“仙草凍,甜食。”
他臉色能好纔怪!
林寶初昨晚明明只說賣野兔肉,沒說要賣仙草凍。
今早起來,她竟把吊在井裏的仙草凍一起拿來賣了,把他氣得不行。
仙草凍是他的命,他都捨不得喫,她竟要賣?
心裏委屈……
林寶初見他鬧脾氣,趕緊過去打圓場,“嬸子,這是仙草凍,解暑的,剛從井裏撈上來的,你瞧還是涼的呢。”
“這個一文錢一碗,嚐嚐不?”
沒辦法,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能賺錢的她都要試試。
沈戟在豐耕縣十年,積蓄基本是零,只靠她嫁妝剩餘的十幾兩銀子,根本不夠他們生活。
更別說他們還要留着銀子發工錢給扶貧小隊。
“那我嚐嚐吧。”
婦人見孩子實在饞得慌,咬咬牙,先嚐一口。
要是好喫,就買一碗。
“好嘞。”
林寶初早就準備了一個大碗,大碗裏盛滿清水,水裏泡了五支湯匙。
她當着衆人的面,現舀現做了一碗仙草凍。
黑色軟彈的仙草舀到碗裏,倒上一點涼白開,再加上一勺蜂蜜,攪拌攪拌就好了。
她從清水大碗裏拿了一支湯匙,舀了一勺,遞給那婦人,“嬸子,試試吧。”
“小夫人,能給我也來一勺試試不?”一旁的人見此,主動問要。
“我也試試,給我一勺。”
“我也要……”
孩子們激動壞了,紛紛跑來。
林寶初突然就忙起來了,分仙草、洗勺子,還要安撫沒喫到的人,手忙腳亂的。
“喲,這東西冰冰涼的,喫一口舒服得緊啊。”
“是啊是啊,不僅涼,還甜,又甜又軟,太好吃了!”
“這黑乎乎的東西看着不咋樣,喫起來簡直是仙品,小夫人,這是盛京城最新出的喫食嗎?”
嗯……林寶初很想說不是,但貌似‘盛京城’這三個字能帶動銷量。
她便不否認,也不承認。
轉移話題道:“各位,要是覺得好喫,請回家拿碗來買,野兔肉也請大家自備碗具。”
“快,回家拿碗去。”
大人一聲令下,孩子們就一窩蜂散開,各自奔回家拿碗去了。
留下大人們守着這個小攤子,聊起往事來。
“劉家的,你們被流放多久了?朝廷可說你們幾時能回去?”
“十幾年了,時間長到連我記不清多久了,至於歸期……”
那人笑着搖了搖頭,在他眼中已看不到任何回去的期望,看來是認命了。
其他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能保住一命,流放至此就該慶幸了,何敢談歸期。
林寶初聽他們聊天,心中再次感慨:豐耕縣縣城裏,果然九成都是曾經輝煌過的被流放之人。
分辨不出他們,是因爲他們來得太久了,早已融入這裏。
就像沈戟。
他也早已變成一個山野糙漢的模樣,高、瘦,背脊寬闊。
常年的風吹日曬,將他的皮膚曬成偏黝黑的古銅色,若不是他底子好,長得帥,一雙瑞鳳眼天生含情。
否則早就普化,變成普通人了。
“爹,碗。”
孩子們抱着碗回來,雙手捧着,眼中充滿希冀的光芒。
“好。”男人從身上掏出銀錢來,將碗遞給林寶初,“小夫人,來一碗仙草凍。”
“我來一碗兔肉吧,大旱兩年,饞得不行了,今兒就闊卓喫一回。”
“好嘞,一碗野兔肉,兩碗仙草凍。”
林寶初把碗遞給沈戟,一邊做生意一邊高聲吆喝,“來咯來咯,鮮香麻辣野兔肉,清涼解暑仙草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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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八文錢,謝謝惠顧。”
“小夫人客氣了,你的東西好喫,應該的。”
“爺有福了,小夫人一來,咱們豐耕縣都有生氣了,大夥兒說是不是……”
沈戟的爲人和平時的性子,大家都熟悉。
他竟肯放下身段做生意,大夥看在眼裏,同時也替他感到高興。
過日子就該這樣。
“承蒙各位擡愛。”林寶初大方接受大夥兒對她的評價,“以後還請大家多多照顧。”
“互相照顧、互相照顧。”
“對了。”
林寶初突然想到什麼,提醒衆人道:“後日有一場大雨,大夥兒今天要是得閒,就去把地裏的水渠通一通,不然田裏要積水的。”
“下雨?”
衆人齊刷刷地擡頭望天,天上日頭烈得很,站一會兒就汗涔涔了。
怎會下雨?
但想起兩個月前,林寶初預言的那場大旱之後的大雨,他們又有點兒相信了。
“小夫人,你到底如何知道老天爺何時會下雨?”
“這個啊……”林寶初故意賣了個關子,“我會看雲。”
“看雲?”
衆人再次擡頭,那雲都是白的,怎麼看出來它後日有雨?
難不成,盛京城的國師出書了?
“總之,今日若得閒就去地裏通一通水溝吧,有備無患嘛。”林寶初的語氣溫柔且堅定。
“哎,就去、就去。”
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感覺聽她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