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們是故意的。”宋雲啓回頭看着同桌喝酒的這些人。
有些人表情尷尬,目光躲閃。有些人則顯得意外。
“算計我,是嗎?”宋雲啓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走西北這一趟,他並非沒有遇到過危險,並非一切都順順利利。
有那麼幾次,危機之中,他差點連命都沒了。
他一直謹記爹爹的話,習武之人,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覺。
在危險的環境中,他把這話記得很牢。
可是回到京都,回到這舒適的安樂窩裏,他卻把這話忘到了腦後。
人果然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這般算計,不管是出於什麼心,都不是對朋友的態度。”宋雲啓臉上還帶着禮貌的微笑,但眼底已經冷若冰霜,“鬆手。”
屋裏的女子,微微蹙眉。
怎麼跟她預想的……不一樣?
這宋二少爺,沒看到她剪水的雙眸?
沒感受到兩人音律上的心意相通?
他不該是這個反應啊?
宋雲啓冷冷看着扯着他衣袖的朋友。
楊家少爺臉色有些尷尬,“宋二哥,你這是幹嘛,咱們回去繼續喝酒啊!”
“跟這般算計朋友的人喝酒?我喝不下去。”宋雲啓冷冷道,“我的脾氣,你知道,再不鬆手,我就不客氣了。”
![]() |
![]() |
![]() |
楊家少爺咕咚嚥了口唾沫。
他手指鬆了鬆,但感受到一旁灼灼地視線,他反而抓得更緊了。
“咱們可是好兄弟,你……”
話未說完,只聽“刺啦——”一聲。
宋雲啓把袖子撕了,他眼底滿是寒霜,“既如此,那就別做兄弟了。”
他闊步向前。
看着他撕開的袖子,擋在前面路上的友人,不由被他冷峻的氣勢鎮住,紛紛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宋雲啓闊步下了樓梯,他路過櫃檯之時,擡手扔了個銀錠子給掌櫃的。
“我的酒錢飯錢,我自己結,莫跟其他人算在一起。”
掌櫃的雙手接住銀錠,愕然看他,“多……多了。”
“多的,賞給小二。”宋雲啓腳步不停,轉眼間便出了醉香樓。
掌櫃的目瞪口呆,沒見過做得這麼絕的。
還只結他一個人的酒錢飯錢……多了的,賞給小二都不給其他人結算。
人家在意的,不是那點兒錢,是要跟樓上那羣人劃清界限。
其他人看着手裏還捏着一截袖子的朋友,個個臉色尷尬。
“這事兒鬧得!叫宋兄還誤會我們了!”
“我是一點兒都不知情啊!”
“你要辦這事兒,不管是好心,還是……”衆人瞥了瞥屋裏的小姐,“也該跟兄弟們通個氣兒啊?”
屋裏的女子,早已尷尬得無地自容。
“關門!”女子咬牙切齒,拳頭緊握。
丫鬟趕緊砰的關上房門。
女子揭開面紗,露出一張姣美白皙,精緻美妍,卻滿是怒意的小臉兒。
正是許家三小姐,許春嵐。
丫鬟膽戰心驚,“小姐……”
許春嵐捏着拳頭,牙關緊咬,她擡手在桌子上猛捶了一下。
但她眼前,卻是不斷閃過宋雲啓剛剛在門外,對他那些朋友,冷若冰霜的臉。
她沒想到,宋雲啓那般英武剛毅。
特別是他猛地撕裂袖子時,那果斷決絕的神態。
還有就是,他和上自己琴音時……明明是她有心算無心。
但她卻有種,遇見知音之感。
她許春嵐從不做沒準備的事,所以她上次請爹爹私下裏打聽,宋二及宋大將軍的喜好。
舞槍弄棒的,她實在不擅長。
但打聽到宋大將軍也擅長音律,甚至這首《十面埋伏》是他過去非常喜歡的曲目。
許春嵐立刻眼前一亮,她知道,這是她的機會。
爹爹又打聽到,宋二雖不擅長琴,但笛子吹得非常好。
許春嵐與爹爹商議,並精心策劃,更買通了宋雲啓的故交好友……
這才有了今日這“知音難覓,就在隔壁”的一齣戲。
沒想到,一切都十分順利,偏偏宋二的反應,讓她精心籌謀的計劃,全都落了空。
“小桃,我不好看嗎?我今日的琴彈得不好嗎?”
許春嵐甚至有點自我懷疑。
小桃急切道,“小姐的容貌還需懷疑嗎?您當然好看!至於琴嘛……”
“您沒聽見剛才整個酒樓的人都在鼓掌嗎?”
“若是彈得不好,能有那麼多人鼓掌喝彩嗎?”
許春嵐望着桌上那兩盤菜,精緻的眉毛,緊緊的蹙起……那為何宋雲啓,連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宋雲啓氣呼呼地離開醉香樓,他想去追趙葉蓁。
但趙家的馬車早已跑得影兒都沒了。
直接去趙家吧?
肯定不合適。
宋雲啓鬱悶得很,“還以為自己長進了,成熟老練了,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局,還被人算計!我真是笨死了!”
宋雲啓擡手捶着自己的腦袋。
他忽而聽到身後不遠處的巷子裏,傳來“噗嗤”一聲輕笑。
宋雲啓汗毛乍立,直覺告訴他,快去看看!
這次,他第一時間相信自己的直覺,只一個閃身,就來到巷子口。
只見趙葉蓁和她的丫鬟,正躲在巷子裏,偷看他。
兩人似乎沒想到,他能這麼快,一閃就出現在面前。
兩個女子先是呆愣了一瞬,繼而捂着心口,倒抽冷氣,驚得後退。
“別怕別怕,是我。”宋雲啓臉騰地紅了,“對不住,嚇到你了。”
趙葉蓁衝他笑,“那笛聲,是宋二哥吹的?”
宋雲啓恍惚了一瞬,葉蓁她……沒生氣呀?
“嗯……改日專門吹給你聽。”他憨憨說道。
趙葉蓁的臉騰地紅了,眼睛亮晶晶道,“改哪日?”
“啊?”
“難道你只是隨口一說,哄我啊?”趙葉蓁挑眉看他。
“不不,不是,”宋雲啓又心虛又緊張,“哪日都行,看你的時間。”
趙葉蓁看着他沒說話。
宋雲啓琢磨着,她一個女孩子,肯定不能在外待得太久,下一句可能就要告別了。
趙葉蓁卻突然問道,“那彈琴的女子,是誰呀?”
“啊?”宋雲啓呼吸一滯,他連忙解釋,“我不認識她,我們在隔壁喝酒,還以為彈琴的也是個男子,他們攛掇我去認識一下……”
“也怪我,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不過你放心,這種事再不會有下次了!剛才酒桌上那些朋友,看來也不是什麼真正的朋友,我已與他們割袍斷義!”
宋雲啓晃了晃自己斷了一截的袖子。
趙葉蓁眼睛明亮,笑盈盈地看着他,“謝謝二哥。”
“嗯?”宋雲啓又愣了。
她不生氣,還……謝謝他?謝他什麼?
宋雲啓又慌又內疚……這傻姑娘,她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