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姝和賀夫人兩張臉先是漲得通紅,轉瞬又變得一片慘白。
明明是大冷的天,兩人後背冒出了一身冷汗,幾乎立刻跪下求情:“太子妃恕罪,是我等冒犯在先,還望太子妃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們一次!”
逃兵本就令人不齒。
更別說在座的滿堂賓客,或是自家就是將門世家,或夫家領兵與草原對抗數年,死了無數兄弟,也殺了不少賊寇。
原本不知內情的人,看賀家兩人說得如此情真意切,還真當太子妃像剛見面就給她們一個下馬威一樣,故意爲難賀家的人。
卻不想其中竟然有如此隱情!
身爲驍騎營副統領,面臨草原敵寇殺來,忘了自個兒的身份,也忘了身後的無辜百姓,甘當逃兵?!
北蕭城的葉夫人瞬間冷下臉。
她身邊的葉明昭更是叉腰‘低聲’哼道:“孃親,我可聽爹說過,逃兵要受重罰的!面上刺青,丟去修城牆!
普通小兵尚且如此,卻不知身爲將領無視手下將士私自竄逃,得受什麼樣的懲處?”
葉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這我也不知,只是……杖打一百的懲罰,略略輕了些。”
龐夫人猛猛點頭,耿直地開口:“況且賀祟還敢對太子妃不恭敬,妄圖暗害太子妃!
我這等粗人都知道,和太子妃過不去,就是和陛下和皇室過不去!此事,絕非小事!豈能因賀夫人一句話,就輕易揭過?”
……
賀夫人取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強行解釋:“我……我不知賀祟竟然妄圖暗害太子妃,也不知他身爲副統領,竟敢擅自當逃兵。
賀家滿門忠烈,我公爹婆母與數代祖宗皆是爲國戰死,誰知賀祟那個混小子,一時犯了糊塗,我……”
“並非一時糊塗。”林淨月打斷她的話,“賀夫人若是不信,驍騎營的廖副統領還在漠北城,並未歸京,你大可以問問他,是否一開始就對本太子妃不敬。”
賀夫人啞然。
賀姝硬着頭皮連磕三個頭:“太子妃,我不知堂哥竟如此大膽,賀姝在此,替他磕頭賠罪,也請……”
林淨月等她磕完了,慢悠悠地道:“賀小姐不必如此,做錯事的是誰,就該讓誰來磕頭道歉。
不過……殿下原本看在賀家列祖列宗的份上,輕拿輕放,僅罰了賀祟一百杖。
考慮此事傳出,恐會引得寧北城的百姓與將士對賀副總兵不滿,便叫人壓下了消息,誰知……”
誰知你自個兒跳了出來,就不怪她不給立下累累戰功的賀誠賀副總兵面子。
賀夫人白着一張臉,幾乎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刺來的視線:
“太……太子妃說的是,是賀祟犯下大錯,丟了賀家列祖列宗的面子,與太子妃,無關。”
“起來吧。”林淨月不打算在今天計較,溫和笑着讓侍女攙扶起兩人,轉眸看向正在作畫的吳庸,“可畫好了?各位夫人小姐可都等急了。”
吳庸微微頷首,揭起一幅雪中紅梅圖,依次朝着三面賓客示意:“小民畫技一般,還請諸位賞鑑。”
李娉婷收斂了心思,只當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打量那幅畫幾眼,笑眯眯誇道:
“這位公子謙虛了,諸位瞧瞧,這畫上的紅梅栩栩如生,和院中的相得益彰。”
數道恭維聲傳來,吳庸謙虛地垂下眼簾,喊來一個小廝,搬了畫桌下去了。
再次上來的,是小令子。
他手中捧了一幅丹青,上方空餘處提了一首詩,旁邊還有一個印鑑:“諸位,此乃太子殿下親筆所畫,掛在室內可謂蓬蓽生輝。”
一幅破畫有什麼好看的?
葉明昭撇撇嘴,卻見坐在不遠處的賀家母女迫不及待喊了價,神情非常急迫,就像不喊價買下這幅丹青,立即就會被砍頭一樣。
她正要跟孃親說上一聲,嘲諷嘲諷賀姝——誰讓她老是仗着出身京城賀家,瞧不起她們這些個世代待在邊疆的?
葉明昭也樂得看賀家的熱鬧。
葉夫人無奈扶了扶額,掩嘴低聲提醒她莫要做的太明顯。
這孩子,都已及笄,怎的還如此不沉穩?
葉夫人再度堅定了留她在漠北城的決心。
一輪輪拍賣過後,很快就來到了最後一輪。
率先出場的,不是刀劍兵戈,而是一嗓子戲腔。
堂上夫人小姐們歷經數輪的拍賣與表演,和各家間的勾心鬥角,早已疲累不堪。
乍然聽了一嗓子,下意識坐直身體看向太子妃。
這……不太妥當吧。
雖然她們知道太子妃是爲邊疆籌措銀糧,但朝臣彈劾,可不管目的是好是壞,只看你的言行舉止。
![]() |
![]() |
李夫人也有些納悶,一場接觸下來,太子妃可不是那等虛浮忘形的人。
直到一個英姿颯爽的武將穿了一身常服,擺起演戲的架勢走了進來,素顏唱了一場霸王背水一戰。
葉明昭和堂上不多的小姐們都看呆了。
不是看一男子唱戲看的,而是……這人,似乎是今科武狀元,叫,蕭染青?
據說還沒婚配。
他一到漠北城,畫像就傳遍了周邊十三個郡城和衛所。
葉家也曾考慮過和這位蕭武狀元結親……
蕭染青唱完,無視堂上衆人的呆愣神態,單膝跪下朝上一抱拳:
“卑職蕭染青,見過太子妃。卑職得知太子妃今日舉辦義賣,爲邊關將士百姓籌措銀子,卑職自願前來,爲太子妃助陣。
且,最後一樣拍品,便是與我喫一頓飯,時間由我來定,僅有半個時辰。”
葉夫人蠢蠢欲動。
得虧今天來了漠北城,不似城裏幾個夫人那般,以病告假沒來,不然哪能一飽眼福?
太子妃心思可真靈巧啊。
另一邊,李夫人趁堂上小姐們競相喊價的時候,默默在心裏數了數。
第一樣拍品,是一捧雪的令牌……鄭津荷包所代表的承諾和太子的畫……再加上最後這一樣:和武狀元喫一頓飯。
整場義賣幾乎沒有什麼貴重的實物,都是虛浮的沒什麼價值的東西。
太子妃付出寥寥,收穫的卻遠不止銀糧,還有好名聲和邊關將士的心之所向……
這筆買賣,賺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