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陛下還厲王清白!”
“交出兇手!”
“查死因為厲王報仇!”
喊聲響徹雲霄,連殿內的燭火都跟着晃了晃。
皇帝扶着案几,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陛下!”禁衛軍統領又一次爬進來,聲音帶着哭腔,“秦將軍……秦將軍讓弓箭手對準宮門了!他說再給您半個時辰,若是還不答應,就……就放箭了!”
“放箭?”皇帝眼前一黑,差點栽倒,李德全忙上前扶住他。他看着案上那道沒寫完的“剝奪厲家兵權”的聖旨,墨汁早已乾透,像一道猙獰的傷疤。
此刻他才明白,厲北辰不是定海神針,而是拴住這羣猛虎的鐵鏈——如今鐵鏈斷了,猛虎自然要反噬。
“陛下,要不……先答應秦峯的要求?”李德全咬着牙,聲音發顫。
皇帝猛地推開他,眼神裏滿是不甘,可宮門外的呼喊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弓箭上弦的“咔咔”聲。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秦峯卻帶着棺木來到了宮殿上。
望着遠處那口黑檀木棺材,忽然覺得一陣刺骨的冷。
風從宮門外吹進來,帶着紙錢的灰燼,落在他的龍袍上,像極了厲北辰當年從邊疆送來的雪,冰冷,又沉重。
秦峯的腳步聲沉得像碾過凍土,每一步都帶着厲家軍的肅殺之氣,順着一路蔓延到殿內。
他沒穿鎧甲,只着一身素白孝衣,肩上扛着半幅棺蓋——黑檀木的紋路里還沾着未乾的香灰,隨着他的動作簌簌落在金磚地面,與皇帝龍袍上的灰燼遙遙相望。
“陛下,”秦峯的聲音啞得像磨過砂石,他將棺蓋“咚”地砸在殿中,震得燭火驟然熄滅兩盞,“您不願去厲王府看,臣便把厲王‘請’來,跟您當面說。”
皇帝被這動靜嚇得後退半步,手指死死摳着案几邊緣,指節泛白:“秦峯!你敢在大殿之上放肆!禁軍何在?”
“禁軍在宮門外,”秦峯冷笑一聲,側身讓開——殿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四個厲家軍士兵,個個手按腰間佩刀,目光如炬地盯着殿內衆人,“臣帶了五十人進來,陛下若是想喊人,不妨試試,是您的人來得快,還是臣的刀快。”
李德全護在皇帝身前,聲音發顫:“秦將軍,有話好好說,您先……先把棺木擡出去。”
秦峯猛地轉向皇帝,眼神裏的血絲幾乎要溢出來,“陛下覺得,厲王的死就那麼簡單?厲王死後指甲縫裏的青黑、袖口的針孔,陛下難道沒看見李德全的回稟?”
他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紙,狠狠摔在皇帝面前:“這是太醫院院判偷偷給臣的,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厲王是中了‘牽機引’之毒!此毒需用銀針渡入血脈,發作時心脈驟停,外人瞧着與積勞成疾別無二致——陛下,您說,誰有本事在厲王府,用銀針給厲王下毒?”
皇帝的呼吸驟然急促,目光躲閃着不敢看那張紙:“朕……朕不知!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朕已經讓大理寺去查了,你……你再等等!”
“等?”秦峯突然笑了,笑聲裏滿是悲涼,“臣等得起,可西境的蠻族等不起!厲王死訊傳出去不過三日,蠻族將會衝破了三座關隘,你怎麼沒想過,這江山是誰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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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猛地掀開那半幅棺蓋——棺內的厲北辰依舊面色蒼白,可在殿內微弱的光線下,那抹青黑顯得格外刺眼。
秦峯單膝跪地,手撫上厲北辰冰冷的臉頰,聲音瞬間軟了下來,卻帶着千斤重的力量:“厲王,臣今日帶您來見陛下,不是要逼宮,只是想讓您看看,您守了一輩子的陛下,在您死後,最先想的,是怎麼斷了您的後路。”
皇帝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覺得渾身發冷,連牙齒都開始打顫。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是太子時,厲北辰穿着一身戎裝,在獵場上替他擋下一只發狂的熊,那時也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他望着棺木裏的厲北辰,又看了看怒目圓睜的秦峯,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那道沒寫完的聖旨上,與早已乾透的墨汁混在一起,紅得發黑。
秦峯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皇帝,聲音冷得像冰:“陛下,厲王的清白,臣會自己查。西境的蠻族,臣也會去擋。只是從今往後,厲家軍與陛下將不死不休!”
說完,他轉身示意士兵擡棺,腳步沉穩地走出大殿。
殿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棺木上,卻暖不透那徹骨的寒意。
皇帝癱在龍椅上,望着空蕩蕩的殿門,忽然覺得,自己的江山,從這一刻起,是真的要塌了。
那邊秦峯剛將棺木從皇宮擡出,大街小巷就已經傳遍了厲北辰不是被蘇家刺客刺殺的,而是被二皇子害死!
“二皇子毒殺厲王”的流言就像長了翅膀,順着京城的大街小巷瘋跑。
賣糖葫蘆的小販忘了吆喝,舉着插滿紅果的草靶,湊在茶攤前聽人講;綢緞莊的夥計偷偷撩開門簾,耳朵恨不得貼到街面上;就連深宅大院裏的丫鬟婆子,也藉着打水的由頭,聚在井邊咬耳朵。
秦峯騎在馬上,聽着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眉頭皺得更緊。他知道這流言來得蹊蹺——自己剛在大殿上點出厲王是中了“牽機引”,還沒提二皇子半個字,怎麼轉眼就傳遍了京城?
他勒住馬繮,轉頭看向身邊的副將:“去查,這流言是從哪傳出來的。”
副將剛要撥馬離開,就見街尾突然涌來一羣百姓,手裏舉着白紙燈籠,攔在棺木前。為首的是個白髮老頭,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聲音哽咽:“秦將軍,我們都聽說了,是二皇子害了厲王!您可一定要為厲王做主啊!”
“對!為厲王做主!”百姓們跟着喊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漸漸連成一片。秦峯心裏一沉——這哪是自發的百姓,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剛要開口安撫,就見一隊禁軍匆匆趕來,為首的將領翻身下馬,臉色難看:“秦將軍,二皇子有令,說您散播謠言,煽動民心,讓您即刻帶棺木回厲府,不得再在街上停留!”
“散播謠言?”秦峯冷笑一聲,目光掃過那隊禁軍,“二皇子倒是消息靈通。我倒想問問,厲王死在府中,二皇子前一日剛以‘探病’為名去過厲府,如今流言四起,他不想着自證清白,反倒先來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