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戟,咱們第一次做生意,賺了三錢十七文。”
攤子只支了不到一個時辰東西就全部賣完了,林寶初粗略算了一下,總共賣了這麼多錢。
她很高興。
沈戟的看法似乎與她不同,“阿寶,你昨晚熬到深夜,今天只賺了三錢銀子,真的有這麼開心嗎?”
爲了這鍋滷兔肉,還有那兩桶仙草凍,昨晚林寶初熬到了半夜才休息。
付出了這麼多精力,最後只賺了這麼些銀子。
他真心覺得,太不容易了。
“我當然開心啊。”
林寶初什麼事兒都願意往好的地方想,好像永遠充滿活力。
“只要沒有賠錢,都值得高興。”
她太理解農民和普通人的不容易了。
有時候你累死累活,盡心盡力地照顧一塊地,好不容易收穫了。
到頭來賣出的錢,可能還平不了支出的賬。
所以,只要不賠錢,就算賺不回人工,她也高興。
規模小就要喫規模小的虧,農事最不易。
“過來喫飯吧。”
沈戟用滷兔肉鍋底的湯汁,熱了昨晚的剩飯,叫她過來喫。
林寶初把銀子放在他們屋子的抽屜裏就出去喫飯了。
“一會兒你跟大家一起,去田裏把水溝通了,順便打些鮮草回來喂兔子,我在家把葡萄藤浸泡了,後日下雨土鬆了咱們就種葡萄。”
兩人邊喫邊聊,她隨口問他,“你喫過葡萄嗎?”
沈戟想了想,“喫過。”
“幼時西疆曾進貢葡萄,我與皇兄、母妃共分到了七粒,母妃喫三粒,我跟皇兄一人兩粒。”
“確定是七粒不是七串?”林寶初震驚了。
前世什麼水果都很輕易就能喫到的她,確實不太敢相信。
這哪是分葡萄,這簡直是楊貴妃喫荔枝啊。
“可憐的孩子。”她搭上他的肩,用長輩的語氣安慰他:“你放心,明年夏天,我讓你喫葡萄喫到吐!”
沈戟失笑,“喫到吐?誰會這麼喫東西。”
“哎呀,就是讓你喫到飽,喫到不想再喫的意思。”
林寶初催促他,“快點喫吧,咱們地裏還有好多活兒呢。”
喫完飯。
沈戟扛着鋤頭,揹着揹簍去了田裏。
林寶初則在家,先是把空間裏的葡萄藤拿出來浸泡,讓枯藤喫飽水種下去才能更快發芽。
把葡萄藤壓好在水裏之後,她就去給菜地除草、鬆土。
經過這些天時間,菜園各種菜都長出來了,生機盎然。
豆苗、瓜苗更是誇張,都攀爬到杆頂,開始往架樑兩邊生長。
上次跟柴夫買的雞蛋,成功孵出六只小雞。
林寶初把籠子裏拳頭大小的小雞放出來,她拔草、給菜地鬆土,經常會翻出蚯蚓,六只小雞就跟在她身邊加餐了。
菜地裏野草不算多。
常常是她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沈戟就會一個人在菜地裏忙活。
所以菜地很乾淨。
正低頭忙着,趙佳兒哭哭啼啼的就從後院的圍籬進來了。
林寶初聽到哭聲,剛擡頭就猛地被一個人抱住。
她第一反應就是,趙佳兒被人欺負了。
“佳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她一連三問。
趙佳兒只是搖頭在哭,抽搭得說不出話。
這可把林寶初急得,“你快說話啊,到底誰欺負你了,我給你討公道去!”
她知道,扶貧這條路很難,經常會被人刁難,遭受委屈。
趙佳兒負責的又是城裏,就更有可能遇到一些自命不凡的人,這很正常。
她要是不哭,她反倒覺得不正常了。
“沒有,沒人欺負我。”
趙佳兒終於放開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斷斷續續道:“林姑娘,我只是覺得大家太苦了。”
“你說老天爺怎會如此不開眼,又是災又是病的。”
“你都不知道,當我看到東巷那一家子人都躺在地上等死的時候,有多害怕、多心痛……”
“呼……”
原來她不是被人欺負了,而是被現實的苦難嚇哭了。
林寶初給她順了順背,“佳兒,這就是扶貧的意義。”
想當初她第一次下鄉,看到她所負責的貧困戶住在坍塌的黃土房裏,一個九旬佝僂的老奶奶,除了負責養四個孫子孫女之外,還要養癱瘓在牀的兒子兒媳。
她也覺得很震撼。
也會感慨苦難怎麼專挑窮苦人禍害。
後來,她見多了,就慢慢接受了。
“快別哭了,跟我說說那家人是什麼情況,怎麼會一家人都躺在地上等死呢?”
林寶初覺得奇怪。
扶貧遇到的,大多都是喫不上飯、家中有人生病、沒有經濟來源,生活困難的情況。
還沒見過一家子躺在地上等死的情況。
怎麼就等死了呢?家裏難道沒有一個人能出門的嗎?
趙佳兒停止了抽泣,依舊心痛難當,“是那家的男人去山裏尋喫的,不小心掉下山谷,家人去尋,也掉了下去。”
“一家四個大人,都摔傷了腿,又沒錢看病,那腿上的白骨都露出來了。”
“徒留兩個幼童照顧,一家子都要撐不下去了。”
林寶初再次鬆了口氣,聽趙佳兒剛纔的說辭,她還以爲是什麼傳染病呢。
只要不是傳染病就好,腿傷還有治。
“好了,別哭了,我跟你一起去請許太醫去看看吧。”
許良弼因年事已高,不適合跋山涉水去下鄉,林寶初就讓他跟趙佳兒一起負責城裏。
兩人在西城找尋了好久,才把許良弼逮住。
“許太醫,東巷有戶人家摔傷了腿,您能去看看嗎?出診費我出。”林寶初說。
許良弼扶貧的這幾天,心情就一直沒有好過。
受氣還是小事兒,更多的也是見了太多苦難,影響了自己的情緒。
所以當他一聽到有人受苦,他二話不說,便讓她們帶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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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趙姑娘摸排時遇到的人家?”
三人前往東巷的路上,許良弼和趙佳兒忍不住交流起這幾天的見聞。
“是的。”
“唉……”許良弼嘆氣感慨,“老朽在豐耕縣待了數載,從未知道,原來豐耕縣的百姓竟過得這般苦,慚愧啊,慚愧!”
他有遠在盛京城的家人送糧、送銀,日子雖清貧,但也還算喫得上飯。
那些沒人送糧送銀的,這兩年,過得簡直太慘了。
摸排的時候,他聽太多人報喪了。
好好的一家子,突然就死得只剩一兩人,這誰聽了不痛心?
“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