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月告別聞白回了小院,才知道太子處置了幾個隨聖旨一道送來的言官一事。
小令子幸災樂禍地回稟:“您是不知道,那幾個言官半點眼色都沒有。
殿下這些天本就……咳咳,他們一來就質問您的去向,甚至藉此事意圖冤枉東宮不尊聖上。
這下被送去和成遠侯一道修城牆,可算能消停了。”
林淨月往太子在小院的書房方向看了一眼:“殿下可在書房?”
上回家宴,太子翌日清醒過來,不知爲何不願意再見她。
至今,已有大半個月不曾見面了。
“這……”小令子爲難地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殿下剛剛出了門,似是左常淵有要事稟報。
您也知道,此次大退草原,左軍師在其間立下大功,功臣求見,殿下不好不見。”
林淨月淡淡‘嗯’了聲,交代道:“聞大夫剛給了我一副藥,你親自找個得力的侍衛熬成藥湯,晚上殿下用了晚膳後,再呈給他飲用。”
泊春順勢遞過一貼藥材和一張藥方。
小令子一一收下,緩緩鬆了口氣。
兩位主子鬧嫌隙,他們這些個當下人的,左右爲難。
尤其是他,又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又爲太子妃鞍前馬後。
他剛瞅太子殿下出門時臉色微沉,暗暗盼着太子妃關心殿下兩句。
可又不敢直言。
眼下太子妃主動關心太子殿下的身體,他可算能鬆口氣,晚上伺候太子殿下,也不必提心吊膽了。
林淨月回到住處,倚在貴妃榻上,屏退其他下人後靜靜享受泊春的捶肩。
泊春再遲鈍,也察覺到了府上氣氛的不對勁——太子妃已有大半個月沒見過太子,也沒叫她們熬藥了。
泊春納悶:“太子殿下是在鬧什麼彆扭呢?我可瞧見他好幾次明明在府上,明明見着了太子妃,小令子卻回話他不在府上……”
這不是鬧彆扭,是什麼?
滿枝慢悠悠給太子妃打着扇子:“許是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主子的事情不是我們能管的,我們盡好本分就是。
對了,我昨兒個聽鄭寧說,太子妃心疼我們讓我們休息一日,你跟吳庸出門逛街去了?”
她調侃地看着泊春:“你們買什麼了?可有喫飯看戲聽評書?又去了哪些地方?”
滿枝平時不是多事的人,只是今日看太子妃心情有些微妙,泊春又聊起兩位主子之間的事,便插話轉移話題。
林淨月這些天都在處理漠北城中的事務,和吳庸商議別的事情,偶爾得了空,又去找聞白莫疾,問問太子的腿傷。
忙得沒空去哄太子,更別說關心泊春了。
她睜眼看着微紅着臉的泊春:“還有這事?”
泊春待在漠北城好幾個月,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吳庸,關係也親近了些:
“……是。但,但不是爲私事,我是替太子妃打聽消息去了。吳庸暫被太子殿下調用,他清楚太子殿下的動向,我得空纔去找他問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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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枝臉上的笑容擴大:“真要問什麼事,請他來府上便是,還用特地上街遊玩?”
泊春輕瞪了滿枝一眼,認真衝太子妃解釋:“太子妃明鑑,我可是要長久跟在太子妃身邊伺候的。”
林淨月本來含笑看着她,聞言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泊春沒有注意,繼續說起從吳庸口中打探來的消息:
“這些天,太子殿下分別接見了漠北城上下將領,抄了好幾戶人家。漠北城上下戰戰兢兢,生怕出了什麼岔子,被找了個由頭……
吳庸還說,他見忠勇侯兩兄弟和鄭長安接連幾天,同一時間從城主府中出來。另外北蕭城、北安城……等八位總兵,私底下趕來漠北城,見過了太子殿下。”
林淨月單手支着下巴:“吳庸一向謹慎,但城主府守備亦非常森嚴,他能得這些消息……”
定是太子特地透露給吳庸,讓吳庸不經意傳給她知道。
聖旨還沒傳來,太子就偷偷接見諸位將領,動作頻頻……
林淨月猛地坐直了身體:“讓小令子來見我。”
*
漠北城一處私宅,
“殿下,梁參將攜漠北城販糧販藥材的商人求見。”
“讓他們進來。”
太子和忠勇侯對面而坐,沉默不語。
左常淵、吳庸、參將蕭染青和朱福坐在下首,大氣也不敢出。
參將朱福不停冒着冷汗,他是漠北城的老參將了,幾個月前總兵歐陽明德小舅子犯事,太子就提拔他兼管漠北城的兵事。
雖說官職還沒晉升,但得太子賞識,這幾個月他又未犯下任何過錯。
正常來說,草原投降後將功論賞,他最差也能撈到個副總兵噹噹。
但……但他沒想到,得太子賞識,不是什麼壞事,可也不是什麼大好事!
朱福一想到太子現在在做的事情,忍不住摸了下脖頸。
跟着太子幹,他全家的腦袋,可都拴在褲腰帶上了。
一只手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朱參將,喝茶啊。漠北城入了夏,是挺熱的,可別熱暈過去了。”
朱福一哆嗦,回頭一看是今科武狀元,頓時鬆了口氣。
他舉起茶盞,和蕭染青碰杯過後一飲而下,抹了一把虛汗後笑道:“多謝蕭蔘將提醒。”
瞅見門外有幾個人被侍衛迎了進來,他趕緊噤聲閉了嘴。
一捧雪的羅掌櫃就在其中。
被迎進來的商賈個個戰戰兢兢,吳庸只得笑着出聲安撫了幾句,緩和了氣氛。
商討完正事後,商賈們擦去冷汗,笑着討好起太子。
其中一個胖商賈見其他人話說的格外伶俐,一拍肚子:“來人,還不快將我費心蒐羅來的寶貝都喚上來。”
蕭染青見多識廣,一聽不由得眉頭一挑。
不多時,果然瞧見屋外走來七八個腰肢窈窕的女子,嬌聲喊了一聲:
“妾身見過諸位貴人。”
胖商賈沒有注意到屋內乍然一變的氣氛,一擡手,讓這些女子上前伺候貴人。
“各位大人,這些女子,都是小民費心蒐羅來的,江南金陵嶺南蜀地都有……”
他介紹時,忠勇侯默默扭頭盯着太子,沒說話。
蕭染青跟着看向了太子。
吳庸打量這些不敢上前的女子幾眼,臉色驟然一冷。
同一時間,太子瞧着站在中央的一個女子,眼眸微眯:“你……”
“妾身遲問雪,見過這位大人。”
胖商賈討好地道:“大人,小民這就讓人擡她到您府上……”
太子冷冷一笑,笑得在場所有人同時心底發毛,不約而同跪下。
“還真費了好一番心思。來人,押下去審問,一天之內,孤要知道她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