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德妃回到未央宮以後,在自己的宮裏坐了很久。
自進宮到現在,與蕭祈安相處的那些畫面在她的腦子裏來來回回閃現了無數遍。她就那樣坐在窗戶前,時而大笑時而流淚,把她的貼身宮女都嚇得不輕。
“娘娘,您……您還好嗎?”扶搖小心翼翼地走到純德妃的身邊,遞了一杯熱茶給她,“您怎麼了?”
“無事。”純德妃接過了扶搖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緩聲道,“給本宮換身衣裳,就穿那套本宮最喜歡的紅色騎裝,然後陪本宮去一趟紫宸殿吧。”
扶搖不明白自家娘娘好端端的爲何要在宮裏穿騎裝,但是她看着純德妃這般情緒不穩定的樣子,也不敢問太多,只是應聲去了。
紫宸殿外。
純德妃來到紫宸殿的時候,蕭祈安還在裏頭同大臣們議事,見着她來了二話不說直接就想往殿裏去,張全和急忙上前攔住了她。
“給純德妃娘娘請安,聖上如今正在紫宸殿同大臣們議事,您不能進去。”
聽得張全和這番公事公辦的話,純德妃什麼話都沒說。她冷冷地瞥了張全和一眼,直接從身後就掏出了她的槍一把就杵到了地上。
張全和被她這番舉動嚇了一大跳,心想這純德妃娘娘可真是夠虎的了,如此臉色不善還帶着武器來紫宸殿尋聖上,這是來尋聖上說話呢,還是打架啊?
“本宮不想爲難張公公,你只需要進去向聖上通報一聲,就說本宮此刻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若是他不見本宮,本宮就要舉着這柄槍直接衝到紫宸殿裏去了!”
純德妃伸出手來細細摸了摸她手中的那柄槍,慢條斯理地吐出了這句話。
“娘娘您別急,奴才這就進去同聖上說一聲。”張全和低下頭應了一句,忙往殿裏去了。
“外頭做什麼吵吵嚷嚷的?”張全和剛躬着身子去了殿內,蕭祈安便皺着眉頭問他。
張全和也顧不上此時殿內還有好幾位大臣在場,忙對着蕭祈安道,“回陛下,純德妃娘娘不知怎麼了,今日好端端地舉着一柄長槍站在紫宸殿門外非要見陛下。她還說……若是陛下今日不見她,她就要舉着手中的槍衝進來了!”
張全和的話音剛落,在場的兵部尚書等人的臉色瞬間變了,隨即急忙對着蕭祈安行了一禮道,“陛下如今似乎有事要忙,微臣們就先行告退了。”
“嗯,南豫的事情下次再議,如今情況不甚樂觀,諸位也都上些心。”
蕭祈安眉頭緊皺,對着衆人擺了擺手。見衆人退了下去,才轉頭對着張全和道,“讓她進來!”
純德妃就這樣穿着騎裝舉着一把槍,面無表情地站在了蕭祈安的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你以爲這是在軍營裏?你來面見朕還帶着槍,是想要幹什麼?”
蕭祈安看着眼前的純德妃,面上瞬間露出了一絲不悅的表情。
“幹什麼?陛下難道不知道臣妾想幹什麼嗎?”
純德妃死死握着手裏那柄槍,擡起頭看着蕭祈安用那看仇人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只覺得悲涼的可笑。
事到如今,她覺得也沒必要再同蕭祈安打什麼啞謎了,此時的她真的迫切地需要知道一個真相,也算是給她自己這些年來一個交代。
“陛下,臣妾進宮這麼多年一直未有身孕,這件事情,同陛下有沒有關係?”
!!!
蕭祈安根本沒想過純德妃今日居然是爲着這件事情來的,聽着她這番尖銳的問題,一時之間也怔住了。
但是帝王之所以能成爲帝王,他的情緒控制能力肯定是高於常人的。哪怕此時他心中已經思緒翻涌了,面上的表情卻仍舊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朕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蕭祈安轉過身來,不再看她。
“都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了,陛下還要繼續欺瞞臣妾嗎?”看着蕭祈安聽得自己的問題居然是這種表情,純德妃心中的悲涼又在不知不覺中擴大了好幾分。
她跟着蕭祈安轉身,始終倔強地站在他的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這麼多年來,臣妾一直懷疑是自己的身子有問題,所以才一直懷不上孩子。陛下應該不知道,臣妾因着這件事情偷偷地在私底下流過多少眼淚,又發瘋似的怨恨過自己多少次。”
“哪怕是這樣,臣妾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陛下,懷疑是陛下壓根不想要臣妾生下屬於我們兩人的孩子。”
說到這裏,純德妃再也忍不住了,淚水順着她的臉頰就落了下來,大滴大滴地滴落在殿內暗紅色的地毯上,將地毯沾溼了一大片。
“你在哪裏聽到了什麼傳言,好端端的同朕說這些做什麼?這些年來,宮裏所有的太醫都給你看過,個個都說你身子沒有問題,你懷不上孩子,又與朕有什麼關係?”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說這話的時候蕭祈安還是避開了純德妃的眼睛。
![]() |
![]() |
“太醫?宮裏的太醫全都長着一條舌頭,他們說出口的話,當然是陛下想讓他們說的。”
純德妃覺得蕭祈安的話實在可笑,“既然陛下這麼說,那您敢不敢就現在,請一位宮外的大夫給臣妾與儀淑妃看一看,看看在我們的身體裏,是不是早就被陛下默許下了絕子藥!!”
“臣妾與儀淑妃,一個身後站着的是文臣首領,一個身後站着武將首領。您害怕我們兩人生下孩子,以後會有外戚干政的麻煩事,所以索性幾副絕子藥直接斷了我們兩人這輩子做母親的權利!陛下啊陛下,您真的好狠的心啊!”
此時的純德妃,早就已經哭得站不起身子了。她臉上的妝容早就花了,這會兒只是蜷縮着身子跪坐在地上,口中不住發出悲傷的嗚咽聲。
只是她的手中,仍舊死死握住她的那柄槍。
那是陪着她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槍,這麼多年了,卻只能如同她這個人一樣,躲在她院子裏的兵器架上一日日的不見天日。
這可真是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