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的心率雖然比大人的要快些,但指尖下陸景的心率卻能跳動到150-200,快得不正常。
陸聿白剛打開牀頭燈,一轉頭就看到沈宴禾沉默地坐在牀邊,手搭在陸景的手腕上,眉頭緊鎖,神情十分嚴肅。
剎那間,陸聿白手腳冰涼,眼前泛黑。
他找了那麼多年醫生。
自然知道醫學圈裏流傳着一句話。
不怕西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皺眉頭。
中醫一皺眉,必然內裏有問題。
陸聿白臉色蒼白。
難道,小景的病已經嚴重到ym博士都治不好了嗎?
他艱難的吞了吞口水,看向沈宴禾,小心翼翼地問:“ym博士,小景他……沒救了嗎?”
沈宴禾掀眸看了他一眼,垂眸將陸景的袖子放下來:“還有救。”
“之前樊雅靜醫治他的時候,給他開的藥有沒有?拿來給我看看。”
陸聿白點了點頭,吩咐保姆將樊雅靜開的藥劑拿過來。
保姆將藥劑放在牀頭櫃上:“樊小姐開的所有藥都在這裏了。”
“每次少爺發病,吃了樊小姐開的藥,都能夠很快安靜下來,並且熟睡過去。”
“嗯,謝謝。”沈宴禾禮貌道了謝,才垂眸看着桌上的藥盒瓶子,越看,她眸中神情越是冰涼。
這些藥物裏面都含有鎮靜催眠成分,有丁螺環酮和苯二氮卓類(安定)。
陸聿白觀察着沈宴禾的神情,眉頭緊擰,抿脣問:“這些藥有什麼問題嗎?”
“嗯,這些藥物中含有鎮靜催眠的成分,但它們服用後都會有一些副作用。”沈宴禾將手裏的藥盒放下:“比如頭昏、嗜睡、乏力、精神不集中、反應能力遲鈍等。”
“大劑量服用還可能會出現共濟失調的情況,還會引起過敏反應,導致昏迷和呼吸抑制。”
陸聿白臉色難看,陡然想起這半年來,把樊雅靜叫過來後,陸景吃了她開的藥,總能很快安靜下來。
現在還有什麼不理解的?
陸景吃了鎮靜藥劑,當然能很快安靜下來。
“一般來說,這些藥物是儘量不用在兒童身上的,對兒童的大腦會有一定的損傷。”沈宴禾神情淡淡,將手腕上的護腕拿下,一根根把金針拔出來:“樊雅靜膽子倒是大,敢開這麼大劑量給他服用。”
“這小子也是命大,吃了那麼多,也沒有引起中毒反應。”
陸聿白的臉色陰沉如水,變得極其難看,愧疚又後悔地看向陸景,聲音帶着幾分啞:“我不知道……”
陸景生病的時候,陸家正在進行權力交替,他忙着公司的事,壓根分不出精力來親力親爲的照顧陸景。
只能儘量在物質條件上給他最好的。
國內頂尖的醫生找了不少,可對陸景的病卻毫無作用。
直到他找到樊雅靜,樊雅靜能夠快速讓發病中的陸景安靜下來,他還以爲找對了醫生,放心地將精力挪到公司上。
直到這半年來大權在手,他纔有精力來多照看陸景。
他完全想不到,樊雅靜會膽子大到,在他的眼皮底下,給陸景喂鎮定類的藥劑。
陸聿白閉了閉眼,臉上露出了幾分頹然。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是他的疏忽,讓陸景受到了傷害。
只有治好陸景,纔是重中之重。
“言鶴。”沈宴禾沒搭理陸聿白,微微轉頭看着傅言鶴道:“去車上把我的小藥箱拿來一下,剛纔下車的時候忘了拿了。”
傅言鶴微微頷首:“好。”
他轉身走出房間,經過陸聿白身邊時,無聲地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聿白苦澀一笑,垂着頭,看着陸景不說話。
他媽媽說得不錯,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會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陸家主。”沈宴禾擡眸看向他:“勞煩把房間裏的窗簾拉開,窗戶打開通風,並且去準備一盆熱水,一瓶酒精。”
陸聿白嚥下喉頭澀意,沉默着點點頭,轉身去將沈宴禾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
窗簾拉開,房間裏驟然亮堂不少,有幾分沉悶氣息也開始流通了。
沈宴禾依次用酒精棉把金針都消毒好後,把蓋在陸景身上的被子掀開。
她這纔看到,陸景要比她想象中的瘦很多。
明明是六歲大的孩子,身量卻極爲矮小。
一摸上去,手下全是骨頭,沒有半點肉。
沈宴禾輕輕嘆息一聲,心中柔軟不少,她輕輕地摸了摸陸景有些毛躁的頭髮,柔軟的指腹輕輕地將他緊鎖的眉頭順開:“很快就不難受了。”
昏睡中的陸景似乎感受到了撫摸他的人身上的溫柔,小小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沈宴禾的方向靠了靠。
沈宴禾眸光柔軟,垂眸捏起金針,精準利落地在陸景身上的各大穴位落針。
站在一邊守着的陸聿白大氣都不敢出,內心無比緊張。
很快,昏迷的陸景就被沈宴禾刺成了一個小刺蝟。
沈宴禾輕輕地捻動他身上的針,陸景的眉頭隨着她的動作逐漸舒緩開來,略微急促的呼吸也逐漸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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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彎曲濃郁的睫毛輕輕顫動,他緩緩睜開眼睛,有幾分呆愣地看向坐在他牀邊的沈宴禾,失神的叫了一聲:“媽媽……”
沈宴禾捻動金針的動作微微一頓。
恰好這時,去幫沈宴禾拿醫藥箱的傅言鶴去而復返,聽到陸景這一聲稱呼,他眉梢微挑,慢條斯理道:“小傢伙,這媽媽,可不能隨便亂叫。”
陸景懵懵懂懂的看向傅言鶴的方向,在看到他時,陸景的瞳孔驟然一縮,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身體也劇烈顫抖:“壞,壞叔叔!”
他拼命地掙扎着,想要往身後角落躲進去,看向傅言鶴的眼神十分驚恐,害怕地哭了起來:“你不要過來,我不吃藥,我不打針!哇嗚嗚嗚嗚,媽媽救我。”
陸聿白下意識看向傅言鶴,眸中含着幾分警惕:“傅總監,請你站住。”
傅言鶴的腳步緩緩停了下來,原本帶着幾分笑意的臉緩緩收斂,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眸中泛着幾分冷色。
沈宴禾自然也想到了,她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手下金針不停捻動,安撫着陸景的情緒:“小孩兒,冷靜點,他不是壞人,你認錯人了。”
陸景的情緒在金針的作用下緩緩平復了下來,等冷靜後,他才淚眼婆娑地看向傅言鶴,發現這個“壞叔叔”,要比記憶裏的壞叔叔要年輕一些。
可他還是有些驚疑不定,他死死地抓着沈宴禾的手,抽噎着看向傅言鶴:“你真的不是壞叔叔嗎?可是,我之前被壞人抓走的時候,看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