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啓坤被沈戟的氣勢所震懾,心裏莫名犯怵。
那些早就想好的應對之術,在這一刻說出來,就顯得沒那麼有底氣了。
“小、小王爺,你也是戴罪流放之身,我等尊稱你一句王爺,是看聖上的面子,你可別得寸進尺。”
“嘶——”
圍觀的人羣中響起一陣吸氣的聲音。
他們竟敢在小王爺面前放肆,是真不怕死啊!
沈戟一聲冷呵,從腰間抽出一柄開好刃的匕首,用指腹輕輕撫摸、把玩。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在他身上。
不知爲何,他明明什麼沒有發怒,卻意外的讓人屏住呼吸、心驚膽顫。
彷彿十二年前那個當衆剜人心臟的小王爺,回來了。
胡啓坤被沈戟的不動聲色嚇得開始發抖,他真希望沈戟能破口大罵,或者直接讓人來給他行刑都比現在好受。
沈戟確實很想動手,但是,林寶初在這兒。
所以即使他匕首都抽出來了,也沒有動作。
沈戟將匕首橫放在桌上,輕聲對文晉道:“文大人,你繼續。”
經過沈戟剛纔的一番震懾,胡啓坤等人已經不再糾結文晉有沒有權利斷案的事情。
案審得以繼續。
“說!爾等爲何要犯下此案,賣炸蘑菇的胡有福,還有縣衙的周舵,與你們到底有何冤仇!”
“有何冤仇?”
麻子突然指着站在扶貧小隊旁邊的林寶初,激動道:“她拜高踩低,見錢眼開,憑什麼美食街攤位只給城裏人不給俺們,她就是收了城裏人的好處!”
矛頭突然轉向自己,林寶初一時反應不及。
等聽完麻子的指控,她才知道有多荒唐。
“這就是你縱火的理由?”林寶初氣笑了。
她可沒忘當初美食街招商的時候,她給村子裏的優先權。
“行了,既然此人招認是自己縱的火,拖下去畫押吧。”
林寶初覺得自己根本不用與之爭辯什麼,當初的告示以及美食街的攤主們都能給她作證。
跟這種人解釋,簡直是浪費口舌。
麻子沒想到自己這麼的不受重視,縱火案就這麼審完了?
他做的,難道不是件大事兒嗎?
堂下其他人見林寶初和沈戟都無動於衷,這讓他們感到十分的挫敗。
他們憑什麼這麼鎮靜!
憑什麼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們纔是被流放的踐民,豐耕縣是被他們害成這樣的!
要是沒有他們,豐耕縣又怎麼會淪落成流放縣!
胡啓坤越想越不甘,明明他們纔是清清白白的百姓,憑什麼要屈於被流放的人之下!
“沈戟!林寶初!你們憑什麼做豐耕縣的主!”
“憑什麼,明明我們纔是清清白白的百姓,憑什麼要受你們的管制!”
“我胡家,祖祖輩輩都是豐耕縣人,他們勤勤懇懇、男耕女織,在豐耕縣生活了百餘年。”
“我們纔是豐耕縣的主人!”
胡啓坤歇斯底里,扯着嗓子大喊,脖子上青筋暴起。
“憑什麼,我們好好的豐耕縣,卻因爲你們一羣作間犯科之人,淪爲人人唾棄,連朝廷也不管的流放縣。”
“是你們害了豐耕縣,你們與那企圖佔縣爲王的劉茂何異!”
不得不說,這個胡啓坤是有點腦子的。
句句指控直擊要點。
他先是表明自己身世清白,祖輩都在爲豐耕縣付出。
這一點就能引起至少一半百姓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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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指控沈戟等人是作間犯科被流放的戴罪之身的事實,然後順勢將豐耕縣是如何變成流放縣的帽子,扣在他們頭上。
這麼一來,事實就變成了,胡啓坤等人是受害者,而縣衙纔是加害他們的罪魁禍首。
最後,還要把扶貧小隊和劉茂扯上關係,徹底定了他們的罪。
真是好一齣無中生有、顛倒黑白的本事!
以圍觀百姓們的思考能力,恐怕要有大部分人被他的這番言論洗腦了。
“你想知道我們與劉茂何異?”
林寶初站出來,“好,那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們與劉茂有什麼區別!”
今兒這事兒,她要不給他掰開了、揉碎了一點一點說清楚。
那些不明真相、不肯動腦思考的人,怕是就被他給忽悠了。
“第一,你說你們是清清白白的百姓,這一點我不反駁,因爲在豐耕縣就只有兩種人。”
林寶初掃視衆百姓,“一種是被流放的人,另一種就是清清白白的百姓。”
“你說清清白白的百姓才應該是豐耕縣的主人……”
她看向胡啓坤,“那麼我請問你,我組建扶貧小隊不過三年的時間。”
“在這三年之前,你這個清清白白的胡啓坤有足夠的時間去做豐耕縣的主,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
“但是你沒有。”
林寶初帶着一絲嘲諷,“怎麼,是你不想嗎?還是我沒給夠你時間?”
豐耕縣又不是最近三年才被朝廷拋棄的,豐耕縣已經被朝廷拋棄十幾年了。
他們曾經有十幾年的時間去自救,但是他們真正做了嗎?
“我沒嫁到豐耕縣之前,你們口中的這羣流放之人也沒有站出來做豐耕縣的主,那個時候,你爲什麼沒有站出來?”
“如今我領着這羣流放之人,帶你們過上好日子了,你現在才跳出來指控我們多管閒事。”
林寶初頗爲不屑:“胡啓坤,你的臉呢!”
“說得好!”
扶貧小隊讓林寶初的這番話深深感動到。
剛纔聽到胡啓坤的那些指控,扶貧小隊還爲之感到心寒不已。
他們這三年來,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的去入戶、去扶貧。
爲了百姓,點燈熬油一夜又一夜,想盡辦法幫助大家過上好日子。
到最後,他們的努力、他們的付出,卻被貶得一文不值。
怎叫他們不心寒!
幸好,林寶初不是個好欺負的,她懟的這番話,聽着真是痛快!
“說得就是啊。”朱金華補刀,“胡啓坤,這麼多年,你怎麼就沒帶咱大家夥兒過上好日子呢,人林姑娘可只用三年就讓咱們喫飽飯了啊。”
朱金華的這句補刀,是點醒百姓們的關鍵。
這纔是真正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