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辭方纔在河邊時,遠遠就看到橋上的兩個身影,他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個就是他的寧寧!
然後便看到那膽大包天的男子吻了自家妹子,那一刻他目眥欲裂,恨不得生有一雙翅膀,馬上飛過去將兩人分開。
沈霜寧也看到了沈修辭。
她忽然心虛起來。
她沒想過會被兄長抓包。
沈修辭大步上前,一把將沈霜寧拽到身後,緊接着攥緊拳頭,二話不說用力往謝臨臉上揮去!
這一拳謝臨完全能避開,可他猶豫了一瞬,還是站着沒動,硬生生捱了一拳。
沈修辭雖是文官,可君子六藝無一不精,並非尋常文弱的文人,何況他這一拳可沒有留手。
謝臨被打偏了臉,連帶着半張面具被打落在地。
“謝臨?”沈修辭看清他的臉,驚愕道。
謝臨舌頭抵着被打疼的腮,擡手摸了一下,脣角見了血。
他對上沈修辭錯愕的眼睛,大方承認:“是我。”
然後看了眼他身後神情擔憂的女子,又道:“我會娶她。”
興許是場合不對,又或是沈修辭太過憤怒,他下意識覺得謝臨這句話並不真誠,甚至還有種要進一步佔便宜的感覺,是以他火氣更大了。
“混賬!我饒不了你!!”衝上去又是幾拳。
拳拳到肉。
沈修辭一貫維持的君子風度在此刻消失得蕩然無存,沈霜寧也沒料到兄長會如此氣憤。
大庭廣衆,人來人往,已有不少人停下圍觀。
沈霜寧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否則今日之後還不知會傳出什麼閒話來。
更重要的是,謝臨的身份,他是宣文帝疼愛的親外甥,若是被沈修辭打出個好歹來,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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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快住手,不要再打啦!”
其實是謝臨單方面在捱打,他根本沒有還手。
各自的小廝都急忙過來將他們分開。
謝臨臉上掛了彩,沈修辭只是衣衫亂了些。
沈霜寧被兄長瞪了一眼,也不敢上前跟謝臨說話,然後就被兄長拉走了。
她走時回頭去看謝臨,謝臨卻頂着一張不太好看的臉,對她報以一笑,似乎在告訴她,他沒事。
可等沈霜寧兄妹二人完全消失在視線內後,謝臨忍不住捂住臉,疼得齜牙咧嘴。
他還是挺在意自己這張臉的。
“打人不打臉,沈修辭這個龜……”龜孫。
謝臨頓了一下,如今情況不同了,終是沒將那句罵聲完全說出來。
“專往我臉上招呼,還如此不留情面!分明是藉機報復!”
當年在國子監時,二人算是同窗,謝臨那時可比現在驕縱多了,沈二都不及他千分之一。
就因沈修辭多管閒事,跟夫子告他的狀,叫夫子知道他的課業都是別人代勞,害得他留堂受罰還捱了手板,於是第二天下學後,謝臨就帶人將沈修辭堵在衚衕裏,狠狠揍了一頓。
謝臨和沈修辭都是睚眥必報的人,不同的是謝臨當場報完仇就忘了,沈修辭卻能記一輩子,他的狠在骨子裏,他不會動手打人,但他會用他的方式讓你又疼又難受。
像一根扎入骨頭裏隱沒不見的鋼針,不見傷口,卻在每逢陰雨天時讓你痛上一痛,就是不讓你舒坦。
在京城的這些年,謝臨不知中了多少明槍暗箭,幾乎都跟沈修辭脫不開干係,偏又抓不到此人的把柄。是以謝臨過去跟不少人結仇,卻唯獨跟沈修辭有化解不開的仇怨。
偏偏世人都覺得他謝小侯爺仗勢欺人,與沈修辭過不去,實則事實完全相反!
沈修辭自幼便有神童之稱,智商之高令人仰望,都道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謝臨卻要說一句——
寧可得罪這兩者,也萬不可得罪披着君子皮的小人!
上天跟謝臨開了個玩笑。
他發誓這輩子都不要跟沈家人沾邊,結果轉頭他愛上了宿敵的妹妹。
還能怎麼辦?
大不了就遭報應吧,他認了。
常書看着主子臉上的傷,擼起袖子憤然道:“那沈公子也太過分了,下這麼狠的手,我明日就帶人去堵他,幫小侯爺討回來!”
“誰都不準找他麻煩!”謝臨捂着臉下令道。
他若是再對沈修辭做些什麼,寧寧能立馬跟他翻臉。
–
國公府的馬車就停在雲霄樓下,沈修辭一言不發地帶着沈霜寧逆流人羣,忽然瞥見到頭頂屋檐有黑影掠過。
還不止一個。
街道兩邊的屋檐上皆有數道黑影朝後方疾馳而去,如雪的刀面閃過寒芒。
沈修辭臉色微變,他抓着沈霜寧的手腕,不由加快步伐。
人羣擁擠,沈霜寧一心護着手裏謝臨給她買的花燈,不小心被好幾人撞到肩膀。
突然腳下被什麼拌了一下,她一個重心不穩,踉蹌着向前跌去。
就在此時,一只手伸了過來,將她扶穩。
她下意識擡頭,然而此人的五官被色澤黑亮的面具遮蓋,只有一雙如鷹隼似的眼睛和一個嘴角微微下壓的薄脣露在外面。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然而沒等沈霜寧覺察出什麼端倪來,沈修辭便急切道:“快走!”
她聽出兄長語氣中的焦急,意識到了不對勁,卻來不及問,匆匆離開了。
停在原地的男子望着她離開的背影,鳳眸裏是他人看不透的情緒,又似乎醞釀着風暴。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轟——!
沈修辭反應迅速,連忙將妹妹護在懷裏,寬大的袖子爲她擋住了濺落過來的細碎之物。
爆炸聲過後,人羣像是被全部定住了,所有的聲音彷彿被海面吸走。
然兩息之後,便爆發了更大的混亂。
尖叫聲,呼救聲,哭喊聲……皆從源頭爆發開來。
沈霜寧臉色蒼白,驚了一驚:“阿菱呢,還沒找到阿菱!”
沈修辭道:“沈菱不在,她在馬車上,你放心,她沒事。我們先離開這。”
沈霜寧心如擂鼓,隨沈修辭逃離時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兩眼。
謝臨還在那邊……
爆炸的源頭在橋邊。
有亂黨在身上縛了火藥,本欲捨命一搏,將雲霄樓炸塌,把蕭景淵埋於廢墟之下,弄死最好。
不想行事敗露,早被鎮撫司的人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