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可不得了，盒子裏面裝着的都是好東西。
“這是你王奶奶給你留下的，說要留給你當彩禮。”老爺子像是終於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一樣，沉沉的喘了一口氣。
書音看着盒子裏放着的房產證和鑰匙，這彩禮來得委實厚重了些，怕是王奶奶這輩子的全部心血了。
她和王奶奶沒什麼交集，唯一談的上牽扯的地方，就是她心血來潮做過一回雷鋒。
有一段時間她經常跟着燕辭，發現燕辭隔三差五就逃課去王奶奶家裏，要麼是抽油煙機吸不走煙，要麼是家裏的木凳又斷了腿。最常出問題的還是那個破熱水器，大冬天的，經常罷’工。
燕辭說要給王奶奶買個新的，老人家捨不得錢，說是還能將就用。後來燕辭也沒說什麼，反正有空就讓去噹噹修理工。
書音也搞不懂，燕辭為啥不等到放學的時候再去，偏要利用紀檢部部長的身份頂風作案。
眼看着伏地魔抓違‘紀分子的力度越來越大，書音覺得這麼下去也不是回事兒。恰好有一天她碰到老人家在商場買菜刀，於是就拜託工作人員搞了個抽獎活動，光明正大的給老人家送了個熱水器過去。
但那只是她心血來潮的一次大發善心而已，配不上這一把鑰匙，就算是個破爛的筒子樓，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哪曾想出來吃個飯還能撿棟房子回去呢！
以他和燕辭的關係，這不是騙彩禮麼？
書音良心過意不去，直接幫燕辭拒了，“結婚的事兒還早，日子都沒定呢，這彩禮還是先留着，到時候再給吧。”
“那不行，辭哥兒不常來”，老爺子鐵了心要把東西交出去，“這房子砸我手裏，隔三差五的還得去打理，我歲數大了，吃不得這個苦。”
老爺子翻出一張遺囑，遞給書音，“你瞅瞅，這都是你王奶奶的意思。”
書音知道王奶奶生前和燕辭關係親近，把信轉交給了燕辭。
“彩禮”可以不收，但遺囑還是要看的。
燕辭打開信，粗略瞥過，隨後笑着納下了盒子，“行，日後我親自去打理，給您省事了。”
“那敢情好”，老爺子心情比來時更好了，推起了小車子就說，“走走走，帶你倆驗驗新房去。”
燕辭也沒拒絕，而是問書音：“去嗎？”
書音還沒搞明白，怎麼說收下就收下了呢？
在她愣神的時候，燕辭幫她做了決定，“時間還早，去看看吧。”
他牽着書音的手，出了面館。
陳叔和陳嬸兒還在熱情的衝着二人揮手，讓他們有空常來。
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腿腳不如當年靈活，推着小車子的時候上坡有些吃勁兒。
書音鬆開燕辭的手，好心上去幫忙。老爺子一個胳膊肘就把她抵開了，“幹什麼幹什麼？看不起老頭兒啊？這點坡度，能難倒你大爺我？”
燕辭在一旁揣手笑得開懷，顯然是早就知道老爺子的德行。
書音賣力不討好，低聲嘟囔了一句：“倔老頭兒。”
老爺子力氣不大，聽力倒是挺好，回頭就瞪了書音一眼，“臭丫頭。”
書音：“行吧，看您歲數大，不頂嘴了。”
老爺子：“看在你年紀小不懂事，老頭兒也不跟你一般見識。”
書音甘拜下風，恭維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
老爺子樂呵一笑，“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咯~”
書音被他噎得，好一會兒沒想到說辭，咬咬牙，氣鼓鼓的跟在後頭。
燕辭走上前，把小姑娘揣懷裏，衝着老爺子笑，“別仗着年紀大就欺負我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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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喲，有對象是不一樣，說話都硬氣嘞！”老爺子鼓一鼓勁兒，把車子推上了坡。
燕辭笑他：“確實是寶刀不老。”
老爺子回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老頭兒我怎麼着的也得算個億萬富翁了。”
書音也不氣了，笑着加入羣聊，“億萬富翁，您好像走錯路了。”
當年她跟蹤燕辭好長一段時間，是知道王奶奶住在哪裏的。
老爺子信誓旦旦地說：“沒走錯。讓你跟上就跟上，臭丫頭廢話還挺多。”
“我是怕您年紀大了不記路。”
“老頭兒我走南闖北給人當活地圖的時候，臭丫頭還冒奶香呢！”
“您脾氣這麼差，王奶奶沒少受您氣吧？”
“臭丫頭折我壽呢？”老爺子板着臉說，“那是我家小姐，我能給她臉色看？”
書音沒頂嘴，心想您就騙我吧，街坊鄰居誰不知道您和王奶奶不對付。
三人有說有笑，給孤清的人行道上增添了不少人氣。
初雪把一圈圈黃色的街燈襯得毛茸茸的，照亮了三人在雪地裏留下的淺薄腳印。
等老爺子領着書音和燕辭在一條衚衕口停下的時候，三人都被雪花染白了頭髮。
老爺子指着衚衕盡頭，“往裏走，一直走到頭就是了。668號門，別認錯了。”
“您不進去了？”書音問。
老爺子擺擺手，“不去了。”
燕辭沒有強求，摟着書音轉身朝衚衕裏走去。
老爺子出聲把人叫住，“院子裏的花草樹木都是你王奶奶親自種的，你要好生打理。要是不住人的話，屋裏頭至少一週要打掃一次，有空就過來開窗通通風。還有……”
老爺子說：“時候不早了，也別來回折騰了。那屋子裏乾乾淨淨的，隨時都能住人。”
“要不您還是進屋給我們詳細介紹介紹？”書音回頭。
回眸的剎那，她從老人渾濁的雙目裏看到了一些對於時光的緬懷，只可惜那情緒走得太快，她還來不及瞧仔細，就消失殆盡了。
老人搖搖頭，走了。推着小破車，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衚衕很窄，燕辭摟着書音，替她擋去了大半風雪。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地段不便宜。”
書音說“不便宜”都是含蓄用詞，事實上這附近的房子貴着呢！
早十幾年前，這裏的四合院就被納入了本市《城市總體規劃》的範圍，為做好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和城市特色風貌塑造，而被點名保護了起來。
在這座城市裏，有一間價值千萬的公寓不算什麼，有這樣一座衚衕裏的四合院，那才是真正的土財主。
書音實在很難把一個連熱水器都捨不得換新的老人家，和這樣一座豪宅四合院聯繫起來。
在見到院子的那一秒，她或多或少的相信了老爺子的話，王奶奶生前，指不定真是什麼皇親國戚。
這便宜……撿得也太大了！